第231章 她叫孙穰穰
作者:悟空嚼糖   大魏女史最新章节     
    根据孙才人接下来的供述,她杀江书女同样是临时起意。

    “前天下午,何氏让我把典籍库周围打扫一遍,我是内官,何氏是寻常宫女,可因为她侍奉江文虔,每回都把该她的活扔给我干。”

    “我习惯了。我和往常一样从前向后扫,最后扫自己的书库,在扫到屋后边时,从劳役区过来俩小宫女,剃着发的叫萧澹德,另个叫陈盈。”

    “我认得她俩。宫学的女官有举荐宫学生之权,她二人都曾是宫学生,全是我举荐的,可惜她们不争气,姓萧的孩子因为顶撞讲师尉窈被罚回去干劳役,陈盈是因为考试没通过。”

    “萧澹德问我……女官,你知道尉窈讲师的侍童巩蔼在哪么?能帮我们叫她过来这里么?我俩找她有要紧事。”

    “我答应帮她们,因为我想起以前丢了把扫帚挨训的事,我就又折回去拿扫帚,然后听见萧、陈在说,她们在说……”

    陈盈:“真看不出来,刚才那人也是女官?女官还要亲自扫地啊?我以为这些粗活是咱们这样的人才干。”

    萧澹德:“嗤,什么女官,咱们求人家帮忙,不得叫声‘女官’哄人家高兴啊。”

    陈盈:“啊?我还以为你认识她哩。”

    “也不算不认识,她好像看管一间杂书库,姓……姓什么咧?我忘了,反正不招人喜,永远也升不了官位的一个人。”

    尉窈听张龙人转述到这,既气愤又替孙才人心寒。不过尉窈更关心另件事,问道:“孙才人还是帮她们找来巩蔼了,是么?”

    “对。”张龙人说道:“其实每批罪奴才进奚官署,都有聚众施巫诅的事发生,杀几个、发配几个就全老实了。这批齐兴郡的罪奴,有十人牵扯在内,她们每人每月揪下一绺头发,合至一起养虱。巩蔼被选过来当侍童后,不愿再做那等歹事了,可是其余人怎能放过她?”

    尉窈:“明白了,萧、陈二人也在施巫诅的十人里,说不定这俩人还是带头作乱的!巩蔼几乎不回宫女舍住,巫诅凑不齐十人了,于是她们骗巩蔼回去,硬生生拽掉巩蔼的一绺头发。这种拽法一定会伤头皮,当统帅诈言江书女死时攥着头发时,巩蔼害怕被误会,才做出摸伤口处的动作。”

    小女郎真聪慧,张龙人暗暗赞许,讲述案情最后:“孙氏听完小宫女的闲话,积攒十几年的怨愤终于不愿忍耐。可笑的是,她夜里去杀江书女,杀完人正常掩门离开,结果谁都没怀疑她,连内官来审案,询问她时居然只问了两句就排除她嫌疑了。”

    “孙氏又等了一整天,谁都忘记杂书库还有个四品女官。今早同为四品女官的董才人,就是才被杀这人,本该董才人和谢侍童去接你,董才人懒得跑,让孙氏替她。”

    “孙氏才接你回来,又是董才人支孙氏去帮她干别的事。呵,就如孙氏说的,人人习惯了欺负她,却连她的姓都不知道!”

    尉窈:“她不想活了,只想在死前让所有人都知道宫学里还有个孙才人,她本想杀我达成目的,是我称她一句‘孙才人’,救了我自己。”

    说到这,尉窈回想起孙氏听到“孙才人”那句称呼时的惊诧,竟然对此女只有可怜,半分都恨不起来。“张统帅可知孙才人的名叫什么?”

    “穰穰,孙穰穰。”

    尉窈:“降福穰穰。孙穰穰,我记住了。”

    “穰穰”出自诗经《周颂》篇的《执竞》,寓意天降福运饶多,多好的名啊,只被记录在供词里。

    皇宫前殿。

    皇帝元恪看完了廷尉署的公文,公文里陈述元禧、元澄二王险些遇刺的经过,廷尉卿请求严查司州境冒充鬼神的女巫男巫。

    元恪批许,阅最后的公文。这份公文的奏请者是前御史中尉李彪,由尚书令王肃呈报。

    放在最后阅,是因为连篇累册,内容实在太多!

    “臣闻龙图出而皇道明,龟书见而帝德昶……”

    “唯我皇魏之奄有中华也,岁越百龄……”

    “伏闻孝文皇帝承天地之宝……然先皇之茂猷圣达……先皇之陶钧也……先皇之洞照也……先皇之……先皇之……先皇……”

    一句紧跟一句的歌颂“先皇”,令元恪耐心耗尽,他捏着眉眼舒缓疲惫,将这份一半都没阅完的奏请扔到旁边。

    这时,武官王仲兴带七殿下元恌进来,元恌手捧一卷纸册,走路劲头十足。“陛下,我得到一首好诗,是从左将军尉彝那抄的。”

    元恌拿来的,正是《木兰诗》。

    元恪喜爱七弟,捏两下元恌的胖下巴,装出有兴致的样子展开诗卷。

    可是他默读几句后,假兴致变为真兴致。

    再好的诗对皇帝而言,都是浅浅欣赏,不可过于讨论和沉迷。这首《木兰诗》不一样!

    元恪意识到,他可以在京师兵卫里增加女子兵营!左右近侍里也可选拔武艺高强的女侍卫,从各州郡选拔女武官是父皇从未下达过的诏令,若施行,将来被朝野上下歌颂的,只能是他!

    元恪下令:“把《木兰诗》抄写多份,拿给太尉、司空诸辅臣阅。”

    元恌没忘记尉彝的请托,问:“左将军让我问陛下,他能在民间宣扬此诗么?”

    “可。”

    元恌还没刚展露喜色,就听皇帝问他:“这首诗是你一人抄写的?”

    “不是。”元恌左右手的胖指头互戳,实话道:“前边是我写的,后半部分是元世贤写的。是他争着要写,不是我偷懒。”

    “元世贤什么时候变得愿写字了?”

    元恌立即又兴冲冲模样,说道:“他不光愿意写字了,还主动要夫子教他背诗呢。”

    “哦?”

    “他从前不是总睡懒觉么,我就向宫学的尉讲师讨了个法子,让元世贤放心睡,使劲睡,但是睡够了以后,不让他起来。睡到第四天的时候,元世贤就哭了,说脑袋枕得疼,第五天的时候,他说后脑勺里有匹马,撒着蹄子乱踢,都踢到他额头了。”

    宦侍王遇、茹皓听到这,垂头憋笑。

    元恌:“原本尉讲师说可能要一个月才能治好嗜睡的病,结果才第七天,元世贤就主动早起,去皇宗学上课了。而且我才知道,元世贤的眼睛这么大!”

    他手撑俩眼皮,淘气的样子让元恪更喜爱这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