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淳、见沛,你们几个觉得象牙摆件好看还是翡翠的漂亮?”朱祁钰不经意间的一问让朱骥几人都怔住了。
“启禀陛下,几位皇子都还年幼,怕是还不懂得辨识这些物件。要依臣说,这些都是宝物,天下间除皇室之外本就不该有旁人所有。除了陛下赏赐之外,旁的人要是生了觊觎之心只怕也会折寿的。”于冕突然起身接过话头,替朱见淳、朱见沛几兄弟挡下了话头。
“嗯~不然。皇室也不是就应该占尽了天下的宝物,何况这些物件到底是不是宝物还是人来决定的。”朱祁钰对于这个回答并不以为然。
曾经听过八心八箭、盛世永传承、恒心不变这一类广告词的那个灵魂对于宝石的理解就是稀少、而且为资本控制作为敛财的工具这个阶段。宝石,饿了吃下去不一定会死,但是少不了肾结石、胆结石什么的,物以稀为贵也要看人们是不是需要了。
钯、镭、钏的这都是稀有物质,可寻常人别说拥有这种东西了,经过百公里之内沾上一点飘过的空气只怕都是厄运的开端,躲都躲不及哪里会想去争抢、占有了。
“陛下圣明,这些绿宝玉虽然美艳动人算得上是绝世珍宝,但是饥不能食冻不能衣,对于寻常人家而言就是怀璧之罪了。”于冕接过话头有些敷衍地奉承道。
“嗯,若是旁人得了那是怀碧玉之罪,我大明皇室取用却是无妨的。”朱祁钰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模样说着话。“不如就劳烦景瞻兄一趟吧……”
啥?劳烦我干嘛?
于冕一脸莫名其妙:“回陛下,陛下有所驱使臣敢不尽力。只是臣愚钝,未明白陛下所指为何?”
看到于冕态度谦卑,朱祁钰说道:“哦,是我没说清楚。自占据交趾的贼人为心怀我中国的义士所败之后,大明只是名义上恢复了对交趾的掌控,实际上朝廷对交趾的实际控制非常有限。远的不说,缅人、暹罗人、寮人、真腊人都对交趾垂涎三尺,常有越境骚扰之举。原本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对我朝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用于掌控、发展交趾还有异议…现在有了绿宝玉…是叫绿宝玉不是?”
见到朱祁钰问话,于冕连忙起身回答道:“回陛下,是绿宝玉。北宋时欧阳修曾记载自己有一块玉罂,有认识的人说是皇宫里存放着翡翠做成的器皿。这么说起来,北宋时就有人以翡翠做成器皿进贡给皇家使用了。”
北宋欧阳修在《归田录》里记载着自己家里有一件翡翠器物,不仅自己时常把玩还常拿出来向旁人炫耀。有人看到了说:“此宝器也,谓之翡翠,云禁中宝物皆藏宜圣库,库中有翡翠盏一只,所以识也”,欧阳修因此更喜欢这件翡翠器物了。
“嗯…这么件绿宝玉…啊,是叫翡翠的宝石是商贾从交趾带来的不是?”朱祁钰明知故问看向朱见澍。
朱见澍看到叔叔投向自己的目光忙不迭起身打躬道:“回叔皇,太子信中说的就是往来交趾的行商呈送的宝物,因为觉得别致就买了下来要送给堂兄……”
“好,我原本收交趾只是为了复国家故土,伸祖宗遗愿,未曾想这交趾竟然还给朝廷留下了这么个宝贝。”真是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不管这事情太子有没有私心还是有别的盘算,仅仅给了朝廷大力开发交趾甚至兵进缅、寮一统西南诸国埋下伏笔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前些日子我还在想要给景瞻兄给动一动位置,可是太傅就是一根筋说什么都不肯。说那话的意思似乎是除非他去职了景瞻兄、尚德兄才能够更进一步…这就很不好了嘛~”朱祁钰想要将于冕升到六部或出镇塞北,偏偏于谦压着不肯,那架势就像是朱祁钰敢发中旨他就敢吊死在崇文门口似的。
“我的意思啊~这么着,烦劳景瞻兄替朝廷镇守交趾…好像资历还差了些…”朱祁钰这话吊着于冕心里可是像火烧着一般难受了。
怎么就资历差了些了?
你才资历差!你爸资历差!你哥资历差!你们全家都资历差!
要说到比资历,真没有谁比皇家的资历差了。大明太祖爷朱十六连个正经农民都算不上,建文伪帝朱允炆学艺不精七窍通了六窍被自己叔父给弄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朱棣倒还是正经受过战火洗礼的军事化教育的大明武力担当,为了夺得皇位干了跟后晋石敬塘割让燕云十六州一样的荒唐事情不说,最后还在北征时被表面臣服自己而得已在大宁生息的兀良哈三卫算计身负重伤,拖着一丝残血才返回到边境小城就不治身亡了。
可惜了真正有文治机会的大明王朝迎来了好色的洪熙爷,搜罗到了助力药物恐怕都没有尝试过就追随魔皇而去。仁宗这个仁字,怕是因为还没有来得及造下更多杀孽这才有的尊号。
宣德爷好,能文能武还遗传了文皇帝手握钢枪杀敌腰挺长矛探洞的优良作风,可是那不也没正经学过怎么当皇帝不是?
咱好歹老于家门风堪称优秀,修身齐家治国是一丁点都不马虎。别说满京城,就是放眼全天下看有谁能说出半个不字来的?
“这么着吧,就委屈景瞻兄暂时调任南京挂个侍郎衔巡抚交趾如何?”
先委屈着挂个侍郎衔如何,这还能如何,太可以了!
多少人穷其一身也摸不着侍郎衔的边角,就这还委屈,还让不让人活了?
坐在一旁的袁彬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一阵阵翻江倒海。外界传言皇帝陛下对于府一门亲近果然不假,这也亏得是于太傅坚辞不受了,不然这大明朝恐怕出第一个文官爵爷也不为过了。
“恭喜少司马履新。”朱见济没口子的一通乱叫:“又或者该是少司寇…还是少宗伯?”
“咳,直接恭喜于叔履新总是不错的。”朱见澍站出来添乱。
“不敢当不敢当…可不敢当啊,几位殿下莫要取笑下臣了。”于冕连忙起身摆手坚决不肯领受了这次提升。“陛下…启禀陛下,小臣无功不受禄,这陡然升迁着实不合朝廷吏制,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不是…我说景瞻啊~你在这顺天府干了可不少日子了,这就是排队排着也该你升一升了呀!”还别说,对于冕的调动确实挺尴尬的。要再往上面升这于太傅在朝廷顶上层,曾经有过王直坚决不准儿子升到北京六部的前例在本就刚直的于谦更不可能轻易同意升自己儿子了。
这要是把于冕调到外边去,去哪哪也不愿意啊~
堂堂京都首府一把手下到地方,怎么着不得是个右布政使的差使才能配得上呐?倒不是嫌弃这么年轻的右布政使,问题是哪里有这缺也不肯给他于冕腾出来啊~
“你啊~安安心心地去交趾做这个巡府,等过个三、两年再升一升先屈就做一任交趾总督,替我…那个…替朝廷,替我大明万民守好南疆就是大功一件。你看这南疆宝贝还真不少,再配合水师对南洋诸国往来还能为我大明淘换回来的财宝又是功德无量。就这么再过个十年八载的回京里领一部之首,这走的也是令尊一般无二的路子不是?”朱祁钰给出的规划任谁都说不出个不字来。
一届巡府、一、两届总督之后回京担任一部尚书,这一辈子稳稳当当也能得个大学士做做。父子两人都能顶大学士的头衔进内阁,这就跟后世里花旗的大、小布一样光彩的。
“臣自知依制应当轮岗,吏部一时也没有合适的安排。不如就让臣回家侍奉父亲膝下,等有了差使再为朝廷效力不迟。”于冕铁了心不过自己父亲那一关坚决不肯答应升迁。
“哦…这么说倒也是。轮岗也确实要有岗可轮,不然也只好先待岗了…只是这待岗可没准就这么一直待下去了哦~搞不好就要自谋生路喽~”朱祁钰再三诱导,像是哄三岁小孩子一般要吓唬于冕。
待岗不是下岗,再说了也没有让高官下岗没个下场的道理,这种事情都只能是升斗小民需要奉献的。
“尚德你的意思呢?”看着于冕态度坚决不肯松口,宁愿下岗失业…呸呸呸,宁愿待岗回家伺候老父亲也坚决不肯就任,朱祁钰直接转头问起了朱骥的意思。“尚德,你这小舅子有点意思,莫不是嫌我给的官太小了?又或者是嫌这官太远了,不如京官做的舒服了。”
“启禀陛下,臣以性命担保景瞻决无此意……不,是于知府,于知府并无此意。”听到朱祁钰扣下了高帽子朱骥也慌了,一时间自己也在皇宫里叫起了大舅子的表字。
“哦,这么说是没想过为大明挣银子回来补贴这千疮百孔的亏空了!”说起亏空,朱祁钰脸不红心不跳一点羞愧感都没有。大批明人进入倭地再加上从当地征招的倭人,银山、铜山连渣子都恨不能再炼出三斤油来,银钱还是不够。
只不过景泰朝发行的债券永远能够按时兑付,银钱、铜钱各种牲畜甚至海外香料、珠宝源源不断,除了朝廷里能够接触到相关数据的官、吏之外别的人怎么也都想不到朝廷现在欠下来要还的债是一年比一年多了。
“陛下,臣岂敢。臣决无此意…臣只是觉得大臣升赏事关重大应该由朝廷公议再定。何况小臣经历尚浅,虽在顺天府多年实则虚以应事,全赖陛下洪福庇佑天下才有了今日这般景象,臣并无半点功绩实在不敢居功自傲冒领了这次升赏。还望陛下收回成命。”于冕直挺挺跪倒一头拜下。
“启禀陛下,小臣担保于知府绝对没有半点不敬陛下又或者对升赏不满的意思,真的就只是…就只是…只是他…虽然是有些自谦,臣相信他一定能不负陛下恩典为陛下守好南疆门户,为朝廷一统西南诸番,但这事情还是得走下流程比较好一点…”朱骥哪里能不知道于冕担心的。
皇帝邀请臣子为普王朱见济成人观礼,真正的朝中大臣是一个都没邀,就比如他回京入朝已经一年的于太傅就没有在受邀之列,大家心里都泛起了不少嘀咕。
吃了顿饭突然升了个侍郎巡抚交趾的差使回去,实际领的就是总督的活计,这话说出去谁不得仔细琢磨琢磨中间隐含的深意呐。
不合吏制吗?好像是不合。虽然景泰朝朱祁钰已经喊了多年要放权给朝廷百官,但实际上很多事情还是自己一言而决,别说不合吏制,就是不合礼制也能给想出一个礼制来。
放在后世几百年之后不也有纺厂普工陡然成为正经副国级高官的事情吗?这还不是上位者一句话的事情,合不合制都得合,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不然怎么显得我这个上位者行了呢?!
“嗯嗯…这么说也是我考虑不周了。”朱祁钰听了于冕的话后做出沉思状,似乎对自己的乱命有所认知。“既然景瞻兄这么说了,原本我在想塞北已定,西南番国、异族大多不太服王化。而自罗卿去了之后这几年交趾各级官衙也都是救火救灾一样东奔西走的,正需要一位年富力强的干臣前往西南坐镇。既然尚德都这么说了,我还是听得进劝谏的。”
呼——皇帝听得进劝谏还没有生气,还好还好。幸亏是在景泰朝当官,明君和昏君的差异还是显而易见的。要知道正统朝劝谏的官员最好的待遇也是被罢官的,那种苦逼到劝谏劝到把自己身家性命给折腾完的也不在少数,更不用说枷号、入狱这种对大臣人身和精神进行双重严重侮辱的行为了。
“既然这样,那就还是只能有劳太傅于卿亲自跑一趟交趾替朝廷看着点西南了…”
啥?啥啥,我不肯去就让我老子去啊?这天下间哪有这种道理了~
你这是要作死啊,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