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月初散尽灵力拯救修仙界一事传开后,天下仙士无不震惊惶恐,摇头叹息,却又感激悲伤。
大家都认为江月初魂体神识散尽,肯定是死透了。即便是玉龙宫宫主与玉清峰峰主两大高手联合,也只能保住江月初尸身不烂,根本无力回天。
有人伤之过急,对江月初极为崇拜的,拿着一把蜡烛纸钱就在西陵河畔烧了起来,哭道红颜薄命,命不该矣,拜着谢过她舍生救天下后,嘴里喃喃江月初升天极乐之类的话。
好巧不巧,那人祭拜回去后,这事就这么传开了,大家纷纷闻讯前来,找到西陵河畔都想祭拜一下这位修仙界的大恩师。
后来有人直接在河畔边给江月初立了一个墓碑,坟前的果品佳肴、蜡烛纸钱源源不断。
五年后,一位少年来到西陵祭拜,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直扔掉了手中的元宝蜡烛。“有鬼!”自己还没看清鬼长什么样,脚滑了一般落荒而逃。
少年回来后脸色发白,只喊“有鬼偷吃祭品!”遂被一群仙士围攻,问他鬼长什么样,少年却模模糊糊说不清。
大家纷纷指责他看错了,而少年因为被吓了一跳,恨自己没胆量看清那个人的脸,又无根无据被众人嘲笑了一番。
羞愤之下,第二日他又去了。
这次他打定了主意,做什么也要看清这‘鬼’脸,不能再跑。只是还没来得及表现当下的勇敢,少年又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江初月的墓碑不见了!
少年又跑回去,急道“江月初的墓碑不见了!有人来挖坟了!”
众人脸色一阵铁青,半信半疑地跟着去了西陵河畔,果不其然,本来立好的坟墓只剩下一个坑,碑也不见了,众人惶恐。
究竟是谁做出如此缺德的事!
有人大胆猜疑:“会不会是江顾源复活来找江月初寻仇了,连她的坟都不放过!”
“怎么可能?当日你我数千修士亲眼看到江顾源灰飞烟灭,怎么可能复活,再说,他要是真能活过来,玉龙宫那位也不会放过他,任他能从地狱里爬上来,上明弈也非得杀他回去不可。”
有人脸色惶恐:“不会是......不会是江月初她......活过来了,自己来挖自己的坟吧?”
“离谱!荒唐!”
众人嘴上说着离谱,其实心里纷纷起了猜忌,难道,江月初她当真复活了?
落日时分,玉龙宫。
慕夕慕阳在桂圆殿门口逗留了好一会,相互推搡了几下,似是做好心理斗争,这才端着汤药走了进去。
江月初一人无聊,坐在案桌前绣着什么东西,可似乎怎么绣都绣不满意,碎布线条扔了一地,可依旧低头认真捣鼓着什么东西。
慕阳看着不敢说话,给慕夕递了一个眼神,慕夕浅笑着上前,笑道:“夫人,喝药了。”
似是听到什么心头巨震的东西,江月初豁的一下放下手里的计活,抬头看了慕夕一眼,铿锵有力说道:“我,不,喝!”
就知道她不喝!
上明弈用了五年,一边用灵力护住江月初尸体不腐,一边替她修复仅剩的灵识。终于成功将修复好的灵识放入江月初体内,可她内体的长恨生仍有残余。
虽然只是仅有的一丝残余,可足以让江月初性情大变。自江月初重生回来,她性子与从前大不相同,却又.....一如往常。
幸运的是她什么都记得,关于上明弈,她一分一毫都没有忘记。只是有些时候,自己的脾气不太受自己控制,比如现在。
“拿走,我不喝!”
慕夕看了一眼慕阳,慕阳神情哀莫大于心死,表示看我也没用!
江月初继续拿起针线,道:“我说了,我最讨厌喝药了!”
确实如此,自江月初恢复意识后,体内的长恨生虽不能致命,也不能为人所控,却独独令她对喝药一事极为抗拒,她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不喜欢!而且还很讨厌!同时更多的是害怕......
平日里有上明弈在,好歹哄着她也会喝上一两口。两只兔子本想着等宫主回来再端药过来的,怎想等着等着天都黑了还没回来,药都热过三回了,再等下去药效就不好了。于是两人才鼓起勇气冒死进药。
慕阳笑着解释道:“夫人,这是宫主他临走时亲自煲好的,足足熬了三个时辰的,夫人当真不喝一口?”
慕夕应和:“是啊,这次我们在里面特意加了糖的,不苦的。”
两人像哄孩子一样说了半天,可江月初却将不听话的孩子展现得淋漓尽致,态度毅然决然,“不喝!”
慕夕依旧不放弃,舀起一小勺轻轻吹了一下,递过去哄道:“夫人,你试一口嘛,真的放了糖的,不苦的。”
慕夕递着药过来,江月初本能吓得抛下针线就跑,“我不喝,你不许过来!”
见着江月初忽然跑了起来,两人皆是一愣,回过神来后捧着药追了上去。“夫人,你别跑啊,当心摔着。”
江月初怎会听她的,“你不追,我就不跑!”
慕阳劝道:“夫人你不跑我们就不追。”
一个不听,另外两个又不放心,于是三人就这么上演了轮番追跑大戏。
上明弈正好前脚踏进殿门,就看到这令人错愕的一幕。还没待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江月初拽上了。
江月初躲在上明弈背后,拽紧他的手臂,不安中带点气愤,道:“上明弈你终于回来了,快让她们出去!我说了我不喝,她们偏要我喝药!”
她扬起双眸,稍红的眸子满是委屈,让人看了心痛极了,“上明弈我讨厌喝药,我不喝!”
慕夕慕阳定在不远处,不敢动又不敢说话。只盼着宫主大人你明察秋毫莫不要白白冤枉了我们,我们可都是为了夫人好啊!况且这还是宫主大人你吩咐的呢.....
上明弈心当即就软了,应道:“不喝,那就不喝。”递了一个眼神,慕夕慕阳感恩戴德得退了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江月初有些气恼地看着他,“我说了我不喝药的,你为何还要煲!”
上明弈语气带着歉意,指腹温柔地抚在她细嫩的脸上,替她擦着星点泪迹,“不煲了,我们不喝了。初儿别生气,生气就不好看了。”
江月初果然不生气了,只是突的又想到什么,反问道:“我不好看了吗?”
上明弈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即道:“好看,初儿最好看!”
江月初眉目一挑,呆愣地看着他,一秒,两秒......上明弈眉目逐渐变了味,糟糕,该死的长恨生要发作了。
江月初本来微挑的眉目变成了蹙紧,上明弈神色也随之不安,他本想在她提问之前说点什么的,可江月初根本没给他机会,接着劈头盖脸就是三连问:“你去哪里了?为何这么晚不回家?是不是外面有了人?”
上明弈双目一震,“自然不是!”
事情发展得越来越琢磨不透了!从前他晚回了一点江月初也会一连三问,只是今晚第三问怎么变了,从‘你心里是不是没有我了?’到‘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同样是三问,意义却是不同。
上明弈也被唬得慌了神,忙解释道:“下午出去前,我同你说过的,阿继来寻我,说龙域有急事要我回去处理,我急着处理好一切便匆匆忙忙赶回来了,这时只是刚落日,还没天黑呢。初儿你当时也是笑着送我出门的,你忘了?”
江月初体内虽有长恨生作祟,可记忆却是无损的,她细想了一番果真是这样,冤枉他了。可是她就是莫名想要发脾气,可是左想右想也找不出借口。
知道她在想什么,上明弈哑笑了一下,凑到江月初耳畔有意无意亲吻着,道:“初儿想不到,要不明日再想?我命都攥在你手里的,铁定跑不了,若是明日想到了,任由初儿定罚。”
上明弈自知了解江月初,即便是受长恨生控制情绪的江月初。果然,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动作说那样的话,江月初心头的小情绪早就通通消弭不见了,还莫名有些开心。
跟着回道:“那.....我明日想好了再来罚你,要....重罚的。”
即便心情大不如从前,也一如既往.....一如既往地害羞。
这夜二人洗漱好了正要睡觉。上明弈先洗完的澡,他本想伺候他的小公主沐浴的,怎知被拒绝了,还命令他坐在不许走近,上明弈只好乖乖地坐在床上等着他的小娇妻。
左等右等,有人早就心急如焚,况且只能透过屏风看到佳人的倩背,摸不着抱不着,只能让人越加望春秋水,上明弈有些发热,忍不住起身去喝了杯凉水。
即便有意放轻动作,这图谋不轨的脚步一下子被江月初捕捉到了,她警惕地回头道:“你做什么?不准过来。”
上明弈放下水杯,无辜道:“冤枉啊初儿,我只是起身喝杯水,喝完我就回去了。”他喝完果然乖乖坐回去了,接着再无走动。
终于听到哗啦一声,江月初从浴桶出来,刚来得及披上里裙,上明弈便风一般走过来将人快速扛上肩,快步绕过屏风,任由肩上的人叫着喊着权当听不见。
近乎被扔到床上,却有上明弈护着,江月初并无半分痛感。
上明弈正要欺身而下,只是他按在被子上的左手忽的触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他神情一愣,看着江月初眼底恍惚的神情,他一把将被子掀开。
上明弈瞬即吓了一跳,这坚硬的东西,竟是一块墓碑!墓碑不大不小,上面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海棠仙人江月初之墓’,这竟是江月初的墓碑!
到底是哪位大胆之徒闯进玉龙宫,竟敢将他妻子的墓碑放在他们的床上!上明弈脸色一下子沉冷了起来。
见他如此神情,想必定是误会了,江月初立即端正姿势坐了起来,笑着解释道:“呵呵,那个,其实是我放在这里的,我忘记把它拿走了。”
上明弈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墓碑,确认写着是江月初三字后,再看了一眼江月初,不解道:“这......”
江月初即道:“不是我自己做的,是别人为我设的!”
上明弈更不解了,正要再问,江月初抢道:“我死了五年嘛,修仙界都传开了,今日我.....我偷偷出去玩了,路过陵西河畔看到的。”
听着她出去过,上明弈正要说话,江月初却先一步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自己接着道:“你不要生气嘛,你都不知道,他们多敬仰我,不仅给我立墓碑,还天天给我上祭品烧香火纸钱的,现在我江月初的名字这个修仙界都知道了,大家都很喜欢我,你不开心吗?”
上明弈胸口的闷气消去了一半,江月初见他双眉不再蹙起,才放开手,道:“只是我如今重回人世,立着死人的坟墓总归是觉得不妥。更怕你知道后定会生气,去大闹一场,不肯放过那些立碑之人......所以我事先挖空了。”
上明弈情绪全没了,莫名有些好笑,“挖空就挖空了,为何还带回来?还要放在床上?”
江月初道:“他们一片好意,我总得领下吧。我偷偷带回来的,回来时又正好遇上了慕夕慕阳,未免让慕夕慕阳发现,我只好暂且把它放在床上咯,只是后来忘了拿出来了。你看,我都擦干净的,不脏的。”
上明弈轻轻挥手,那块木碑瞬间消失不见。江月初扬手要拦,“你别扔了!我拿来作纪念的。”
他不顾江月初的控诉,抓住她的手欺身压上去,将她手脚控制住,抵在她耳畔轻道:“到底是不吉利的东西,我先藏起来了,初儿以后不许再碰。”
扔了江月初自然会生气,放着让他看见他心里更不好受,只能眼不看为净收到了灵囊内。
他语气温柔却莫名带着威胁的气息,“我说了,初儿刚刚恢复,不能离宫的,初儿不守承诺,是不是要罚?”
江月初挣扎了两下,如从前一般,只要被上明弈压着或者抱着,她从未能成功挣开过,只能乖乖待着不动,语气却毫不示弱,“你也说了日落前回来的,今日可是晚了半个时辰,你也没做到,也要罚!”
上明弈惩罚般重重亲了她一下,语气有些凌乱,“方才初儿可是说好了,明日再罚我的。明日初儿可要想好了如何个罚法,我定当甘心认罪,绝无怨言,今夜便先让我罚你吧。”
门外两只小兔子本如往常来守夜的,只是刚走到庭院便听到了夫人的叫声,先是嘤嘤啼啼的小声,后来就开始放大声音求饶了,什么错了,饶了我......
两只兔子似是听到什么惊悚的叫声,捂着耳朵撒腿风一般跑了。后来两只兔子皆是心照不宣的,再不愿意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