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每一个第一次见到这座雄伟之城的人都会油然而生一股豪壮之气,刘秀就感叹一声:“不愧是国都,好大啊!”
刘演却指着城门楼子咬牙切齿道:“那本是咱家的。”
刘秀见哥哥一副掩不住的愤恨模样,赶忙叮嘱道:“哥哥,入了城,可不能再说这种话,以免祸患。”
“你当我傻?”
刘演白了他一眼,“你会在踩点的时候,说自己要偷家?”
刘秀仍有些不放心,“京师鱼龙混杂,哥哥交友一定要慎重。”
“弟弟,”
刘演拍了拍刘秀的肩膀,叹气道:“哥哥我虽有大志,但也明白,在这里,咱俩连虾米也算不得。真惹了事,只会被丢去喂狗。”
“哥哥知道就好。”
可刘演却画风一变,咧嘴笑道:“为了不被喂狗,哥哥决定找门路加入到丢别人喂狗的一方,这样才能保证咱俩的安全嘛!”
刘秀突然想回家……
一进了长安,两个乡下穷小子瞬间就被长安的繁华震慑住了,远处高屋建瓴,近处商铺林立,能并排十辆马车的大街上,人潮涌动。嘈杂的叫卖声应和着勾栏唱曲的美人声调。
一路前行,刘秀注意到一白皮肤的家伙在卖烤串,很是新奇,走近一瞧,发现他还是蓝眼珠的。
对方见来了客人,更是卖力的吆喝:“卖羊肉串嘞~正宗新疆项家羊肉串~买一串尝尝吧~”
羊肉散发的香味让刘秀吞咽了几口唾沫,他扯了扯身边哥哥的衣袖,“哥哥,咱们买一串尝尝?”
可刘演仿佛没听到,并没有回应,刘秀感到奇怪,回头见哥哥在发呆,顺着刘演发愣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二楼上搔首弄姿的女人们,依着护栏,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
其中有个娼妓注意到了刘秀兄弟的目光,故意将胸口的衣服撩起,伸手摸了一把,刘演张大了嘴巴,感叹道:“不愧是国都,果然不是一般的大……”
刘秀黑着脸,毫不客气的敲了一下刘演的头,这才将他哥哥打醒,刘演还很纳闷的问道:“弟弟,你发什么疯。”
“我只是怕哥哥的魂要被勾走了。”
刘演却嬉笑道:“弟弟,你没尝过女人的好,等你尝过了,你也就忘了你那心上人了。走,哥带你去见识见识……”
说罢就要拉着刘秀往那勾栏走,刘秀纹丝不动,甚至甩开了刘演的手,刘演回头发现,弟弟的脸真是臭的不能再臭了。
他冷道:“哥哥,我不想见识别的女人的好,况且,你我都是来长安学本事的,不是来与娼妓玩乐的!”
刘演从没见过刘秀这般模样,他意识到弟弟是真的生气了,马上讨好道:“弟弟,哥哥知错了,更不该拿你的心上人和倡优比,你别生气了可好?”
哄了好一会儿,刘秀的气才渐渐消了,“哥哥,我看你是忘了你的大志向,一入长安便被皮囊所惑。”
刘演面露愧色,“弟弟说的对,是哥哥心志不坚了。”
刘秀又说教了几句,刘演认错态度极好,让刘秀十分满意,“好了,我原谅你了。”
刘演见刘秀丝毫不被长安的繁华所迷,不禁对这弟弟的印象大为改观,心里赞叹道:“看来我这弟弟也可称豪杰。”
可就在他刚在心里夸完,就见刘秀留着哈喇子,拉起他的手,指着那卖羊肉串的摊位道:“哥哥,那香喷喷的羊肉串肯定好吃,咱们去尝尝吧!”
刘演心里某人刚立起来的形象又碎了……
就在哥俩拿着串子胡吃海塞的时候,一声清脆的铜锣后传来声音,“执金吾窦大人出巡,闲杂人等退避!”
本就拥挤的大街,人们纷纷往两侧躲避,导致大街上一阵鸡飞狗跳般的骚乱。
兄弟二人也被人群挤到了卖肉串的摊子里,跟这卖盗版羊肉串的白人挤在了一起。
等大街上逐步清出一条路来,那执金吾长长的队伍才缓缓通过,打头的是两百多骑兵,然后是举着仪仗的随从,最后才是五百多名持戟的甲士列队前进。
甲士中间,一架马车驱使着四匹纯色白马并排前进,两面铜锣敲,四张大鼓隆,将嘈杂的人群震慑的鸦雀无声。
连那车夫都是拿鼻孔对着所有人的,当真是威风八面,直接把两个乡下小子看呆了。刘秀心生向往不禁感叹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执金吾长长的队伍终于通过后,大街上又逐渐恢复了热闹,哥俩仍沉浸在那隆重的排场中不能自拔,直到那卖羊肉串的白人拍了拍他俩的肩膀。
刘秀还问道:“你要做什么?”
摊主伸手道:“给钱。”
刘秀这才恍然道:“光看排场了,我倒忘了此事。”
就在他伸手拿钱的时候,摊主发牢骚道:“这些当官的只剩排场能看了。”
刘秀伸手在腰间摸了半天,然后又伸手进怀里摸来摸去的,脸色也越来越黑,不禁看向了刘演,给他打了个眼色。
可刘演不仅没看懂还直白说道:“看我干嘛,给人家钱啊?”
摊主这时反应过来,拉住二人的手不放了,“你俩莫不是想吃霸王餐?”
刘演还傻乎乎的问:“啥叫霸王餐?”
“有个黑脸的家伙天天吃我的串儿不给钱,还叫我记在霸王的账上!我看你俩是要学他!”
“我刘演一代英豪!断不可能做此等事!”
刘演还颐指气使的对刘秀道:“弟弟,快快将钱给了。”
刘秀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哥哥,咱们的钱好像被偷了……”
“莫要见官!”
刘演与刘秀被摊主叫小贩们围住了,刘秀垂头丧气,已经放弃挣扎了,而刘演却迈前一步挡道:“我兄弟二人不会跑的,也会想办法还你钱的。”
那摊主却冷哼道:“想见官?美的你,我要押你俩去见教父!”
刘演问道:“教父是啥?是新朝的新官职吗?”
摊主鄙夷道:“乡下人就是没见识,见官,拿不回我的钱,但是,我们的教父有一百种手段能让你俩乖乖把钱掏出来!”
大家纷纷点头应和,一拥而上把兄弟二人绑了,刘演自知理亏,没有反抗。
一路上,刘演听着这群人对教父的吹捧赞美,也同样对这个人物产生了好奇心,也收起了逃跑的心思,准备见见这一位大人物。
大家七拐八绕,走了一段很复杂的路,才到了一处幽深的巷子前,这里不同于外面的热闹,异常的安静。
两个身形高大的人笔直地立在巷口,神色肃穆,腰间还配着剑,一看就不好惹,一行人来到巷口,乖乖停下了。
那摊主走上前给两个巷卫说了些话,然后,一个巷卫道:“你可以带你要告的人进去了,其他人不许进。”
摊主点头哈腰的应了,回来后带着哥俩进了巷子,走了一会儿,见到前面排了很长的队,摊主也带着二人排在了队尾。
因为一直没有人说话,刘演忍不住问摊主:“那教父究竟是何等人物?”
摊主带着崇拜的神色回答:“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所有苦难者的神,只要信仰他,亲吻他的手,加入他的绿手党,接受他的洗礼,称呼他为教父,那么他就会救赎你。”
摊主这番言论让刘演忍不住笑出声来,结果招来了一大片愤怒的目光,恨不得生吃了他的样子,刘演赶紧闭了嘴,但仍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摊主见状说道:“你觉得我们都是被人骗了的傻子?”
哥俩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不是吗?
摊主轻笑一声,“等你俩见过之后,就会明白的,你俩此时的轻慢已经被很多教徒看在眼里,以后如果想入教的话,恐怕没那么容易。”
哥俩不断用眼神交流,摊主也不再说话,三人就这么静静地排队前进,刘秀观察到每个愁眉苦脸进去的人出来后都变得兴高采烈了,猜测或许那教父真有两把刷子。
等轮到三人的时候,天色渐暗,摊主领头进去后立马跪在地上,哥俩碍于脸面没跟着跪。
四下打量,发现这个房子布置的很是讲究,那些叫不出名堂的现代的书柜,花瓶,桌椅将这个房间衬托的非常不凡,几盏灯火给房间描绘上黄晕色彩,整体显得十分有逼格。
正前方只有一位看上去很普通的中年男人穿着奇怪的衣服坐在摇椅上,怀里抱着一只猫在撸。
虽然看上去有些奇怪,但那人竟然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且不容侵犯的威严压迫感,让这一切显得是那么合理。
中年男人只是略微扫了眼哥俩,注意力就回到了猫身上,嘴上道:“吐鲁番,你有什么事?”
摊主很高兴的磕头道:“没想到教父竟记得我的教名!”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你可是我亲自起的教名。”
惹得摊主深情道:“我的教父!”
这一幕让哥俩面面相觑,互相憋着笑。
“好了,吐鲁番,说正事吧。你又遇到了什么困难?”
叫吐鲁番的摊主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指着兄弟俩道:“这俩人想吃霸王餐!他俩吃了我的串儿,没给钱!”
刘演开口反驳,“不是不给,是我们的钱被人偷了。”
吐鲁番撇着嘴,“那不一样吗?”
“怎能一样?不是不给,是钱被偷了。”
刘演昂着脖子,“我俩可是刘室宗亲,说起来算是汉高祖的九世孙,我以祖宗之名起誓,必会还钱,不会吃你的霸王餐的。”
吐鲁番轻蔑道:“大汉都亡了,你祖宗还有什么用?”
这话哥俩倒没啥反应,上边坐着的教父却嘴角抽搐起来。
刘演还要开口辩驳,教父却咳了一声,“萧管家。”
“我在!”
从哥俩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把哥俩吓了一跳,教父带着威严的口气接着问道:“吐鲁番,他二人欠了你多少钱?”
“三十四文!”
“萧管家,替这二人还了。”
萧管家拿了三十四枚好钱出来要给吐鲁番,吐鲁番并不接受,
“我怎敢要教父的钱?”
“这是那二人借我的钱还与你了,你与他二人之间的债务清了,现在是我与他二人的债务了,你拿了钱就可以走了。”
吐鲁番这才喜笑颜开地接过钱,欢天喜地的走了。
屋子里的气氛沉寂了下来,空气变得粘稠,哥俩渐渐喘不上气来,那奇怪的教父注视着哥俩,莫名的压迫感让哥俩头上冒出了冷汗。
刘演先受不了了开口问道:“你要我俩做什么还钱?”
“你俩是宗室?”
“是又如何?”
刘演的语气很冲,没想到那教父却说:“给他俩松绑。”
二人的绳子被解开,却也不敢放松,只听那教父语气轻缓了下来,“你俩第一次来长安?”
“是。”
“来做什么?”
“上学。”
“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演,”
刘演指着身边一言不发的弟弟道:“这是我弟弟刘秀。”
气氛又沉寂下来,那教父又下命令道:“夏侯堂主。”
“我在。”
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只是这次哥俩有了防备,没有被吓到,
“去把那小偷找到,把钱拿回来。顺便再告诉他下规矩。”
那夏侯堂主又鬼魅的消失后,那教父又道:“稍微等一会儿就好。”
然后哥俩就跟个傻瓜似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而那个教父也不停的撸着猫,把猫毛都薅下来几根,惹得小猫不满的叫了几声。
就在三人尴尬的不行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骚动,只听有人焦急的大喊着:“我有急事!放我进去!……”
教父松了口气说道:“你俩到我身后来吧。”
哥俩依言在教父的身后站好后,房门也被人推开了,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推开门后踉跄地走了几步就趴在了地上,强撑着起来重新跪好,“大人,求你救救我的儿子吧!”
教父又故意轻描淡写的扫了眼这个人,又转而撸起他的猫来,“华盛顿,我记得你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
华盛顿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又砰砰磕起头来,“大人,我知错了,我不该听信谗言,疏远了与教派的关系。我愿意拿我全部的身家来补偿,请大人救救我唯一的儿子吧!”
教父不急不慢,平静的问道:“华盛顿,这次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华盛顿语气悲凉的说道:“我与那窦况之前有些小小的误会,现在他被提拔当了执金吾,公报私仇,带兵闯入我家,一通打砸,把我儿子也当做反贼拿了,要砍他的头!求大人救救我儿!”
“华盛顿,”
小猫不堪忍受,扑腾两下挣脱教父的怀抱跳了出去,教父只好站了起来想去抓猫,“你要知道,这并不是钱的问题。”
小猫冲他叫了一声,并不喜欢他了,见他靠过来,又跑远了几步,那华盛顿的脸已经扭曲成麻花了,“我知道这事很难,我之前的门路听说我得罪了窦况,都断了与我的关系,如今只有大人愿意见我,我悔啊……”
说罢又哭了出来,教父缓缓走到他面前,俯视着这个男人道:“华盛顿,你还是不明白啊。”
华盛顿仍一脸茫然,“大人?”
“这也不是权势的问题。”
“那是什么?”
教父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说过,会帮助每一个向我求助的教子,可你做了什么?”
华盛顿惊疑不定:“大人,我?”
“你甚至都不愿称呼我一声教父!”
华盛顿震惊了,那一直老老实实看戏的哥俩也震惊了,华盛顿有些不敢置信,语气颤抖道:“我还能做大人的教子吗?”
教父伸出了他的右手,语气十分低沉,“我从未放弃过你。”
华盛顿痛哭流涕,伸手摸了把脸,迅速抓住了教父的手,使劲亲了一口,看着教父深情的称呼道:“教父~”
教父看了眼手上沾到的鼻涕,有些犯恶心,但还是强忍着道:“回家去吧,明天你的儿子也会回家的。”
华盛顿又磕了几个头才走,教父赶紧抓起那只猫,在猫身上蹭了蹭手上的鼻涕,回头一看,那哥俩嘴巴张的大大的,能塞下去一颗鸭蛋了都。
教父赶紧丢了猫,维护好形象,可哥俩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这次刘秀先开口问道:“你竟然能让执金吾放人?”
教父吹嘘道:“自然,我可是教父。”
哥俩仍有些不信,毕竟刚见识了那执金吾的排场。门口这时候进来一人,那夏侯堂主回来了,递给教父一个钱包,“是八指做的。”
“八指?”
教父挑了下眉毛,“这小子还真是记吃不记打。你俩过来吧。”
哥俩上前后,教父将钱包丢给了刘演,刘秀一把抢了过来,打开钱包查看,脸却突然白了,钱包也掉在了地上。
“咋啦?”
刘演也捡起钱包查看,
刘秀急道:“别看!”
但说晚了,刘演已经看到了里面的东西。脸也有些发白了,但好歹拿住了钱包,没松手。
那教父笑道:“那八指,不,现在应是七指了,我说过,不能偷来长安求学的学生,不守规矩就要收到惩罚,这是他的赔礼,二位满意吗?”
哥俩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疯狂点头。
“那,二位也该结饭钱了……”
哥俩出来后,就一直处于懵逼状态,恍恍惚惚的走了好久,毕竟今天发生的事儿对两个乡下人来说太刺激了。
二人直到躺在旅舍的床上后,才逐渐缓过劲儿来,刘演侧头问睡在旁边的刘秀:“弟弟,你说,那教父真能让执金吾放人?”
刘秀也不确定,只能回答:“不知道,等等明天再看吧……”
二人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而当了一天教父的刘邦和他的兄弟们今晚也不准备睡觉了。
一群人来到窦况的府邸,刘邦很不爽的冲着这院墙吐了口痰,骂道:“兔崽子,老子当年出行开的都是杂毛车!樊哙!家伙带了没?”
樊哙也阴笑着拿着屠刀在衣服上蹭了蹭,让它显得更光亮了一些,“大哥,你就瞧好吧,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