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这个时候也想起来了,在临近吴国被马匪拦住去路时,009说出的信息。
吴国国力,本就弱的不止一点半点儿,全是因为马匪的肆意纵横,吴国官府的不作为,甚至与马匪相互勾结。
倒是一时间忘了这茬。
很明显,今日这事,来者不善。
可宁修确实没打算要与吴国官府扯皮浪费时间。
他对官府搜刮民脂民膏,肆意欺压百姓,无半点兴趣。
所以,宁修在话音刚落之际,微微捏了捏池祁的手腕。
池祁目光微顿,他看着宁修握在他手腕的那只手。
在看着宁修那没有半点儿疑惑与担忧的神色,池祁眼睛一垂。
池祁潜意识里觉得,宁修与他应该是同一种人。
那么……
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呢?
池祁抬了目光,另一只手从腰间看似不经意间摸出一张银票,神色意味深长的接了句:“何不如进来喝杯热茶,去去身上的寒气?”
这银票,是租了这处院落后,剩下的。
打头的官差眼底透出一丝贪婪。
当差能有几个子落在自己的兜?
平日里的油水每每都得分出一大半孝敬给上头的人。
就这个地界儿,一年到头又能捞出多少油水?
连喝花酒怕是都凑不齐几晚。
如今这两个明显不是吴国的人,一出手就这么大方,这让他起了点心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若都是清正廉明,吴国又怎会马匪纵横?
想到这儿,打头的官差正了正自己腰间的佩剑,又看了看宁修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以及被他挡在身后的那个,看着就病秧子一样的人。
心里盘算着,这钱能不能拿,该不该拿,拿了会不会烫手。
好半晌,打头的官差才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看自己手下的那几个人,说了句:“兄弟们今日当差,也着实辛苦,既然有两位公子请喝茶,那便叨扰一番。”
瞧着人咬了钩,宁修浮了浮唇角,拉着池祁,侧身让开了路。
等着十三位官差都进了院子,宁修松开了池祁,看了池祁一眼。
四目相对之际,池祁能从宁修那双眼里,读出宁修的打算,他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跟在那打头的官差身侧。
宁修目光深沉的站在院落门口,手搭在门上,看了眼外头正眼巴巴的打量着这边动静的几个路人,宁修扯出了一抹笑,做足了温和的意思。
随后才慢慢的将那些人的目光隔绝在门后。
转身之际,又与池祁微转头的目光相对,宁修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池祁的余光就看到了宁修垂在身侧的右手指缝中,夹了九枚棋子。
小拇指与无名指之间、无名指与中指之间、中指与食指之间,各夹着三枚。
池祁眼波微浮,眼底的探究一闪而过。
他可不记得宁修适才有拿棋子。
还有城外突遇马匪的那一次。
虽疑惑,可池祁很明显并未打算深究,他回了头,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侧那位官差腰间的佩剑上。
也不知道是这些官差有恃无恐,觉得没有人可威胁到他们,还是从一开始,他们便没有该有的警惕心。
竟没有一人的手,是落在佩剑剑柄上的。
池祁勾了唇。
“你们兄弟二人,是从何处来吴的?”
就在池祁打算出手时,那打头的官差,问了这么一句。
“由秦入吴。”宁修跟在后面,捏紧了指缝中的棋子,他在等池祁先动手。
“哦,那……呃……”
下一刻,一阵寒光闪烁,打头的官差就看着剑的残影划过了自己的脖颈,朝着旁边而去。
在池祁的手握在那打头的官差腰间的佩剑上时,身后一直注意着池祁动作的宁修,就眼睛一亮,随着池祁拔剑的那一瞬间,直接抬手,将指缝中的棋子一甩而出。
不过三个呼吸间的时间,进入院落的十三位官差就都倒地不起。
其中四位,是被剑划破了喉咙。
地面上涌了一地的鲜血。
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宁修瞧了一眼池祁。
倒是不曾想,内力全无的池祁,仅凭着一身不曾忘却的身手,能在一瞬间杀了四人。
虽杀得是不设防的四人,却也说明白了池祁身手着实不弱。
池祁将手中的佩剑扔到了地上,随意扫了眼地上的十三具尸体,就随口问道:“修弟打算如何处理?”
宁修抬眼,目光冷淡:“趁夜色将尸体都丢出去。”
池祁单手负立,就那么看着宁修,好半晌他才垂眸说道:“他们都是今日当差,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有进无出,怕是会引人过来探查。”
“那便再杀,左右不过再有三日时间。”宁修皱了眉,他属实不觉得这些人是不该杀的。
马匪杀人,官府包庇,如今还要为马匪寻仇,不该杀?
“如此,却会惹出诸多麻烦,不利于后撤。”池祁不过一瞬间,就将事情分析完毕,他看着宁修,慢慢开口:“修弟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宁修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不杀,他们就得去官府,去了官府,想出来,可就难了。
又没有迷药能将人迷晕,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倒不如杀了省事。
他倒是想控制了尸体,让尸体趁着夜色自己走出去,先把他们摘出去,能拖几日是几日,可按他如今的实力来说,能控制一人就已经是极限。
听得池祁这般说,宁修眼睛微眯,还是问了句:“你打算怎么做?”
池祁勾了勾唇,颇有种算无遗漏的感觉,他轻掀眼皮,“没有人不贪,可这些人的眼神却太过贪婪了些,且……”
池祁话语一顿,就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几日,你我同吃同住,并未惹出过什么祸事来,唯一一次还是在即将入城时,杀了几个马匪。”
宁修来了兴致,“就凭这个?你就认定这些官差是为了那几个马匪之死而来的?”
池祁摇头,“非也,若单单只是因为这个,倒也不至于如此想,可修弟的反应,有些过于平静,且快准狠。”
若宁修肯迟疑一下,或是带些不确定的神色,池祁都不会这般笃定。
宁修失笑,他带有欣赏的目光落在池祁身上,就拖长了尾音,“所以,你仅凭这个,与那官差的贪婪,便认定官匪相护?”
池祁没有回宁修的问话,他只笑着:“如此娴熟的话语动作,就说明这些人不是第一次搜刮油水,既是如此,那便肯定会有人不满,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若此事东窗事发,那些人也跑不掉,你认为谁敢?”宁修已经明白了池祁的打算,他越过尸体,与池祁并肩而站。
池祁眼也不抬,“如浮萍之人,皆可。”
世上,并不是只有吴国一处,可安身立命之所。
多的是孑然一身之人,哪里不是去?
不过皆是被钱财所困罢了。
宁修笑了声,也没再就着这个问题同池祁说些什么,他只抬了脚步,朝房门走去,边走边撂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如此敏锐,却落得如此地步,兄长可真该,好生反思一番。”
池祁驻足在原地,看着宁修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过是站了一会儿,池祁就转身出去了。
太阳落山之际,池祁身后才跟着几个身穿薄衣薄纱,面戴纱巾的女子,以及几个身段瞧着就柔软的男子,朝着院落的方向走去。
那几个男子也是戴着纱巾。
十几个人跟在池祁身后,一路上借着夜色,还嘻声嬉闹着。
“诸位姐姐一会儿还望多提点些弟弟,弟弟也不知晓该怎么伺候,才能让官爷们满意。”
“这还不简单?你只管少穿些,坐在官爷怀里扭扭腰,捏着嗓子唱上那么一两曲儿,保管那官爷的魂儿啊,都被你勾了去。”
“要我说啊,穿的少哪有半露不露,拿了酒水浇身上,引了官爷们来尝尝这酒醇不醇,香不香,要更叫官爷们欲罢不能些。”
“还是妹妹会的多些,怪不得官爷点名要妹妹跟过来伺候呢。”
“姐姐惯会说笑,谁不知道这几位官爷是冲着几位弟弟来的?咱们啊,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池祁走在前面,听着身后那毫不遮掩,甚至故意放大音量的荤话,眼底的神色令人捉摸不清。
再看看路过人都投来探究的目光,以及一部分或是嫌恶或是看戏或是羡慕的眼神。
池祁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一路借着夜色招摇过市的回到了院落里。
看着那些前一秒在外头还嘻声嬉闹的十三个男男女女,下一秒就眼神迸发出惊人的恨意。
十三个男男女女将面儿上的纱巾扯了下来,露出了那张满是可怖疤痕的脸。
十三个人,面儿上除了那双眼睛,就真的没了完好的地方,借着月光,池祁尚能看清那几个身穿薄衣薄纱女子的身上,满是伤痕。
“公子之前说的可是真的?”
那十三个人,看着满地尸体,并没有露出惊惧的神色,其中一个眼底还偷着兴奋,问着池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