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风徐徐且行
作者:白瓶   风徐徐且行最新章节     
    陆柳看着桌上已经变冷了的饭菜,心中越想越气。
    “合着我真成了你的佣人了呗,一早就出门,这个时候还不回来,是要我送去给你吃吗?”
    她径直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盘中的青菜,不出所料,她再次皱起了眉头。
    这盘炒青菜她已经做了很多次,味道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今日咸淡倒还适宜,不知为何却有一股焦味儿。
    她自顾自的填饱了肚子,然后起身走到屋外,太阳已经落山,周遭变得有些昏暗起来。她朝着桥边看了看,依旧不见他的身影。
    屋后的竹林响起一阵麻雀扑腾的声音,陆柳关上屋门,朝着小桥走了过去。
    到私塾的路虽然不近,好在岔路少,不一会儿的功夫后,陆柳看到了巨石在朦胧月色下的黑色身影。她顺着小路登山而上,很快就上到了巨石顶上。
    房间里没有灯火,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她又朝着巨石悬崖边看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她连忙朝着悬崖边跑了过去。
    陈之仰面躺在石面上,离着悬崖边不到三尺距离,头上的发簪早已不见去向,原本乌黑浓密的一头长发此时凌乱不堪,只剩寸许长短,还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像是陆柳炒的青菜。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这是被雷劈了吧,让你再辜负我的一番好意!”
    嘴上这样说,陆柳还是俯身将陈之抱了起来,她毕竟也是修炼武道之人,抱起陈之还是轻而易举之事,更何况陈之本就消瘦。
    陈之再睁开眼,第一眼看到依旧是屋顶的老梁,侧头看去,陆柳正站在床边看着他,原本被窗格分割出的太阳光斑此时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发梢一如当初在竹林时一般落在她尖俏而温润的下巴上。
    他咳嗽两声后,尴尬的说道:“又麻烦你了!”
    陆柳撇了撇嘴道:“陈大侠,这是在练什么玄奇功法,竟然能伤了自己!”
    陈之依旧是满脸尴尬,他从怀中掏出那本功法递给陆柳,陆柳接过后读道:“御雷诀,这是?”
    “之前在山阳城时偶然得来的,昨日本想试着练练,没想到竟引来一道真雷,我避之不及,幸好伤的不重。”
    “你还真是被雷劈了啊,不过话说回来,初始修习便能引来真雷,足以说明这御雷决威力不小。可是你内伤尚未痊愈,武境濒临溃散,若是强行修炼这般威力巨大的功法,你身体是扛不住的。”
    “婉儿之仇不可不报,师兄不可不救。”
    “嗯,那你练吧!”
    休息了一天后,陈之再次登上巨石,巨石上僻静些,村里人很少来这里,在这里修炼功法,能省不少麻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陈之光着上身回到了家里,陆柳啧啧两声道:“又把衣服练没了?”
    陈之讪讪一笑回道:“比前天好多了,已经小有成就了!”
    陆柳不置可否,若是一两天就能练得小有成就的功法,可算不得什么上古功法。
    一连数日,陈之都是在家吃过饭便前往巨石,一直到第二日一早才回家。
    再到后来,他回家的时间变得更早了,基本上天还没亮就回到了家中,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越练越自如,而是因为他自打修炼御雷诀后,一天比一天狼狈,他不想让陆柳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即便他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心里不是真的嘲笑他。
    每过一天,安和城中的齐尚渊就会多一天危险。可修炼功法一事本就不能操之过急,更何况是御雷诀这样高深的上古功法。
    陈之越是心急,就越难有进展,已经窥见御雷决所蕴含的巨大威力,却迟迟不能引为己用,他徘徊在御雷决这个大千世界的入口,始终无法真正进入其中。
    这日午饭后,陈之对陆柳说道:“我可能得几天回来,你不必等我。”
    陆柳哦了一声,陈之帮她收拾了一下碗筷后,再朝巨石走去。
    悬崖边,细如蜘网的涟漪再度显现,将陈之裹挟其中,这些从天地汲取而来的能量不是陈之自身所有的,它们狠狠的攻击着陈之的躯体。
    起先是一阵酥麻,随着涟漪越来越多,一股炙热灼烧的感觉遍布在他的全身,他咬紧牙关,想要操纵这些看似温柔实则暴躁的能量,这个念头刚起,周围的能量像是被触怒一般,先蜂拥而至,再狠狠的朝他攻了上去。
    东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鱼肚白,陈之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就在心神被摧的一瞬间,他收回操纵这些能量的念头,放弃继续修炼功法。
    能量涟漪随之瞬间散去,陈之身心一松,一口浊气吐出,整个人再支撑不住,倒在了悬崖边。
    “还是不行么?”
    陆柳站在桥上,早上刚刚下了一场雨,河里的水才刚刚变清,河道两旁的水草斜躺在水面上,被水冲弯腰后倔强伸直身体,刚伸直又再被水冲弯了下去。
    “已经第六天了,我要不要去看看,算了,既然他不想让我看,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陆柳看着河水发呆,在大石村待了这么些日子,她发现在这僻静的小山村里生活,倒还算不错。
    “姐姐!”
    陆柳转过头去,路对面站着一个少年,跟她第一次看到的陈之差不多大小,她对着少年笑了笑。
    “你好呀!”
    “姐姐,我家在酿甘蔗酒,爹让我喊你跟陈之哥去尝尝,他说新出的热酒味道是最好的。”
    陆柳本想推辞,但想着也没其他什么事干,于是就跟着少年往他家去了。
    “姐姐,这几天怎么不见陈之哥了?”
    “他呀,他去练神功去了!”
    少年正是陈之还在私塾读书时的学伴孙栓,他们两家隔得近,陆柳跟着少年没走几步就闻到了酒糟的香味儿,算起来,自己还真的好久都没喝过酒了。
    甘蔗酒绵软,即便是刚顺着竹槽流下的热酒,喝起来也不那么暴口。
    “陆姑娘,你还喝的惯吧,咱们这酒浊,城里人一般都不喝,也卖不出去,我们都留着自己喝了!”
    孙栓的父亲是一个憨厚的中年男子,陆柳对他微笑着说道:“喝的惯,味道好得很!”
    说话间孙栓的娘亲从家里走了出来,端着一盘花生。
    “姑娘,没什么下酒菜,你就将就着吃点花生吧!”
    陆柳笑呵呵的接过盘子,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是盐水泡过的花生,与这甘蔗酒很配。
    装酒的器皿就地取材,是用竹子做成的,她一连好几筒酒下肚,脸上开始出现了一丝红晕。
    “陈之是个好小伙,我们亲眼看着长大的,他小时候命苦,他爷爷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不容易。”
    陆柳微笑着点点头,又剥开一颗花生放进嘴里。
    “姑娘你是山阳城的人吧?山阳城我没去过,不过听别人说那里是个好地方,以后你跟陈之成亲了,记得常回来看看啊!”
    虽然比陈之大了十多岁,但陆柳看上去也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她闻言先是有些不好意思,随即想解释的时候她又放弃了,倒不是她嫌解释麻烦,在这堪称一方净土的地方,她不想让这些质朴的人们脑海中被充斥着家仇国恨的的往事所侵染。
    再喝了一筒甘蔗酒后,即便是坐着,陆柳也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起来。她连忙起身,笑着对孙栓的爹娘说道:“谢谢你们,我喝好了!”
    孙栓的爹娘连忙挽留,陆柳再三道谢后,便晕乎乎的离开了这里。
    黄泥抹旧炉,秋木煮春酒。
    我来花草盛,我去路悠悠。
    何惧雨霖霖,何惧林成荫。
    坐看云起时,风徐徐且行。
    一曲唱罢,她已经走到了小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