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柳睁开眼时,屋外阳光烂漫,跟她躺下的时候一般。看着时间还早,正打算再眯一会儿的时候,她猛地坐了起来。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再朝窗外看去。
她从孙栓家回来时的阳光,是西沉落日的余晖,而此时,在屋内映出一片斑驳光影的,分明是初升的太阳。
“我睡了一整天吗?”
屋里屋外转了一圈,陈之还没有回来,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有风吹过,屋后竹林传来沙沙的声音,阳光温暖的照在她的身上,刚醒没多久,她又昏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台阶下的树影虽然换了方向,但阳光依旧灿烂,这次她确定自己没有睡太久的时间。
一直等到黄昏时分,依旧不见陈之回来,期间她也打算去找他,可最远走到桥上,她就折回了。
日落月升,日落后消失了一阵的树影,在月亮升起后又重新出现在地面上,陆柳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凉透了的饭菜,起身拉上门。
走到小桥上,这次她没有犹豫,径直朝着私塾的方向走了过去。
自从上次再次被那能量涟漪击倒后,陈之再没有用御雷诀从周遭汲取能量,他站在悬崖边,进入无我之境,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这一站就是六天六夜,等到再一次被月光笼罩住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心随意动,巨石上再度生出丝丝缕缕无边无际的透明涟漪,天空之上异象横生,月亮周遭出现大团大团的乌云,很快就将月亮整个遮住了,与此同时,云层中电光闪烁,隐隐有雷鸣声传出。
陈之伸出右手,那些透明涟漪仿似受了某种指令一般,蜂拥而至,朝着他的掌心涌去。
片刻后,他的掌心出现一颗杏核般大小的透明雷球,雷球中电弧交错闪烁,雷球周围的空间出现一阵一阵诡异的扭动,连着他的身体也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雷球出现的一刹,天上的乌云彻底散去,月光重新倾泻而下。
刚登上巨石的陆柳站在私塾的门前,没有贸然上前,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悬崖边的陈之,跟他手中那个即便隔着很远依旧能让人心悸的透明光球。
“他竟然练成了吗?”
就在这时,陈之右手轻扬,那个杏核般大小的雷球飘到了他身前六尺处,雷球经过的地方,空间都会变得一阵扭曲。
正疑惑陈之打算干什么的陆柳,突然朝后倒飞出去。
雷球悬停后,毫无征兆地炸开了,一声震耳的爆鸣声响起,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陈之首当其冲被击中,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朝着私塾边倒飞了过去,此时他全身上下像是被重锤砸中般,又像是被烧得滚烫的铁鞭抽过一般,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
片刻后,他撞到私塾的墙上,跌落了下去,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看着眼前那个引自己入武道的女子,他笑了。
陆柳低头看去,她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只见陈之赤裸着身体,身上那遍布着一大块一大块的黑斑,那是先被炸开又经灼烧后结了痂的伤口。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将雷球引爆,还有那双看上去依旧明亮着眸子,换做旁人绝认不出眼前的焦黑如碳的男子正是陈之。
真是一个疯子,她想开口问他是不是疯了,但突然想到,曾几何时,也有这样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计生死的男子,到嘴边的话被她咽了回去。
“你还好吧?”
陈之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点点头说道:“我没事了,麻烦你去师兄的房间帮我寻身衣服。”
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换上一身靛青色长袍的陈之跟着陆柳,在月光下,顺着山路走下巨石,往家里走去。
第二天一早,月亮尚悬在天空,大石村前往岩湾镇的路上,有两个身影并肩前行。
这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他走,他见她跟着自己,同样什么都没说。
陈之知道陆柳是大元人,他本以为到了山阳城后,她就会选择北上回去大元,可直到进了城,她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似乎是明白了陈之的想法,陆柳冷哼一声道:“你别忘了,你不止欠我一条命,在你没有报答我之前,我得看着你,不能让你轻易的死了!”
陈之看了一眼陆柳,没有说话,扫视了一下四周街道,他往何府走了过去,陆柳紧随其后。
走着走着,陈之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以往在这山阳城里行走时,自己并不会引起路人的过多注意,可是今天十分反常,只要自己经过的地方,遇到的路人都会明里暗里朝着他看过来。
正想着到底是什么缘故时,他一个不经意的低头,然后看到了自己那两双焦黑破烂的双手。
昨日至今,他还没有照过镜子,不过在看到自己的双手后,他已经大概知道了自己脸上的样子,难怪会有那么多人看他。
他转头看了眼陆柳,陆柳也正在看他。陆柳自然也注意到了周围行人的目光,她嘴角不经意的微微翘了一下。
陈之知道她又在笑话自己了,不过他也没有在意,继续朝前走去。
看着那两扇同样是朱红色,只尺寸比董府的小一些,门钉的数量少一些的朱漆大门,陈之喉头有些发硬,稍稍稳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他上前叩响了大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一持刀男子站在门口问道:“干什么的?”
“我找何展侠!”
持刀在男子看清陈之的模样后心里有些发毛,本想大声说话来掩饰自己心虚的,一开口的声音却带着些许颤抖。
“何展侠不在!何家今日不见外人!”
何府应该是出什么事了,持刀男子不像是何府的人,若是何府的下人,大概齐是不会直呼主子名讳的。
“让开!”
听到陈之冷冷的声音,持刀男子莫名一阵心悸,即便有刀在手,心里还想拦上一拦,身体却不自主的往旁边让了出去。
陈之跟陆柳从他身边经过,他愣是大气都没敢出一口。
就在这时,似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院内又走出四个持刀男子,看见陈之后,领头一人厉声说道:“兵部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听到兵部二字,陈之知道这些人来何府准是因为自己,他没有理会那四人,继续朝前走去。
领头那人大喊一声:“找死!”
说罢就跟其余三个持刀男子朝着陈之奔了过去,片刻后,一阵哀嚎声响起,四人倒在地上,手中佩刀也摔落在旁。陈之看也不看地上四人,径直冲进了何府的会客厅。
屋门被踹开的一瞬间,陈之愣了愣,屋内几人也愣了愣。
当中座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陈之不认识,屋内还站着十多个手握佩刀,身披铁甲士兵模样的人。
在年轻人面前,跪着三人。
何展侠,何父,山阳城城主唐敬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