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此刻的内心很复杂。
四周跪着的人影让她害怕,可同时却又有一种让她很难表达的情感在里面,也许,是一种敬意?
在胡笳的认知中,这里曾经是战争时代被霓虹人占领的练靶场,后来变成了刑场,在这里被枪决的犯人很多都是当时时代背景下的“死刑犯”,他们中有许多人,并非作奸犯科之徒,甚至有许多都是饱学之士。
这些曾经的“死刑犯”为了自己心中的理念,在此赴死,生命的尽头,骸骨就地掩埋,连个墓碑都不曾有过。
胡笳看着这些跪着的黑影,虽然他们跪着,低着头,可是他们的身体却是笔直的,并没有瘫软在地上。
胡笳甚至能脑补出当时的情形,他们被枪抵着头,被按在地上,在黑布蒙着的脸上也许是愤怒,也许是不甘,也许是……
举着阴火制成的火把的胡笳没有动,她看着火光照耀范围内这些长跪的黑影。
她不理解,此时此刻,为什么会是现在她看到的这副模样?
胡笳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何言。
他与在场的黑影们保持着相同的动作,一动不动。
胡笳想了想,在保持警惕的同时,缓缓接近了离他们最近的黑影。
胡笳屏住了呼吸,一点点靠近。
一直到她站在那黑影的身旁。
一切没有任何地变化。
胡笳没有轻举妄动,她试图理解眼下的一切。
何言比她理性,也比她更有勇气,那他为什么会跪在这里,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呢?
胡笳转头看向了何言,何言依然保持着他原有的动作,长跪在地,双手自然下垂,白色的绷带依然卷在他的手上,只留了一小节拖在地上。
“何言脱了手套。”
胡笳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何言丢在地上的手套。
只有两种可能,何言在别的地方丢了手套,然后才来到了这里,或者是,何言虽然是在这里脱的手套,但手套此刻已经在胡笳火光能照亮的范围之外,落在杂草之中。
胡笳把视线移回到了何言的身上。
“他为什么会和这些黑影保持一模一样的姿势?”
胡笳走近了何言,细细打量着。
“何言不像我,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谨慎的,并不会轻易地被感性主导自己的行动。所以,他中圈套的可能性不大,即使是有人刻意算计,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反抗痕迹,至少,他会松开绷带。”
胡笳不相信何言会遇到让他彻底放弃抵抗的事情。
因此,此时此刻,没有战斗痕迹的何言,只可能表示,他真的没有与人动过手。
“何言与我一样,看到了这些黑影,他跟了过来,然后看到了黑影的聚集,他觉得可能会有危险,脱下了手套。”胡笳回忆着自己之前来到这里时看到的一切,以此来推断何言的行动轨迹。
“他脱下手套之后,移动了一段距离,这里的变量是,时间,距离,还有煞气浓度……”
胡笳这么想着,再次环顾四周。
何言身上的煞气,来自于她自己。
何言除下手套之后,煞气便会开始蔓延,即使何言可以控制它蔓延的程度,但无法阻止它的蔓延。
“是煞气触发了什么吗?”
胡笳这么想着,拿着阴火的手不由将树枝攥得更紧了。
因为有阴火的存在,胡笳身上自动溢出的阴气会自动成为阴火的燃料。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胡笳才没有遇到之前何言来到这里时遇到的情况。
胡笳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误打误撞”而感到庆幸,她反而有一种后怕。
此时此刻,只有她和何言两个人。
何言不知为何,跪在了这里,他仿佛被深度催眠了一般,对外界没有任何的感知,胡笳唯一可以确认的,那就是他还活着。
与此同时,胡笳不确定身边的这些黑影是不是真的完全无害。
甚至,她害怕,之前她和何言一起遇到的那个少年模样的黑影再次出现。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不能退,因为自己的身后,是需要自己保护的人,而她的面前又可能随时会面临危险。
从小到大,胡笳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
出生至今,她没有遇到过这种类似的境遇。
她并不是没有保护过他人,但那也仅仅只是学生之间的正义与义气,替同学好友出个头,为弱势者挺身而出,这些她都能做到,但那时的她是安全的,是被现代法治体系所保护的。
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感受到,有一种保护,原来需要押上自己的生命。
胡笳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无数个画面,那都是之前在图书馆“保洁阿姨”和“地缚灵老师”暴走时,何言站在她面前的画面。
习惯了现代社会的安稳以及和平,看着电视电影和动漫中无数“英雄”们的身影,似乎大家都对这些场景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桥段,完全失去了共情的能力。
当胡笳终于也站在那个“保护者”的位置时,她才真正地体会到,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人类的本能都是趋利避害的,回避死亡是刻在每一个人基因里的东西。
对于普通人来说,拿针扎自己手指都下不去手,却觉得救人是一件理直气壮的事情。
这是多么的可笑。
胡笳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这是一种她抓不住的某种感觉。
胡笳发现自己的手心出汗了,因为紧张和害怕而攥紧的树枝在她的手上刻出了深深的印子,可她却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她看着身后的何言,再看着眼前跪着的那些黑影。
她的脑子开始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这里的阴气不能太浓,否则可能会触发让何言变成这样的同类事件,何言比我强,他没能躲过,我也肯定躲不过……”
胡笳放弃了掰断挂在胸口的,何言之前给她的“保命符”,那是来自“浩哥”的压舌板。
“目前的我,没有能力处理现在这样的状况,我也搬不动何言,没法把他带走。”
胡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她决定给白老师打电话,这也许是她目前可以做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可是,作者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她的手机有信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