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宦官手已经搭在门上,却还是扭头看着天子,等待吩咐。
天子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宣中坚将军!”
宦官们如闻天音,赶紧手忙脚乱地挪走挡在门后的杂物。
开门的瞬间,比之前浓郁万分的血腥味和惨呼声涌入屋内,最前头的宦官看到院内尸体交杂的情景,忍不住干呕出声。
沈定示意亲卫停在门口,自己孤身入内。
走进屋内,只见一名瘦削少年端坐席上,头戴通天冠,身着赤色深衣,外有绛袍。
少年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仍没失了天家气度。
是天子无误了。
沈定大礼参拜:“中坚将军臣定,拜见陛下。”
天子立即回礼:“沈卿请坐。”
沈定起身坐在天子对面,不待天子询问,便感慨道:“见陛下无碍,臣便放心了!”
这一句话,天子险些红了眼眶,连忙掐住大腿,才勉强维持情绪:“沈卿忠贞,朕……”
他顿了顿,给出自己的价码:“朕欲以卿为卫将军,开府,参录尚书事,封列侯!”
说完,他紧张地盯着沈定,唯恐沈定心怀不满,又是下一个李傕。
没料到沈定却推辞道:“朝廷自有公卿为之,何需臣参录尚书?”
听他如此说,天子心中稍稍放松,似乎不是又一个李傕?
不等他继续表演君明臣贤,沈定却跳过这一节,直接说起了后续安排:“如今城中未靖,溃兵四散,臣欲请陛下在此稍待二日,再奉乘舆回转长安。”
能指望的就沈定,天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答应下来。
沈定不再多言,立即告退离去。
这时天子才如被抽走勇气一般,身形垮塌,扶着条案大口喘息。
沈定走出院子,院门处已有部分公卿大臣在此。
沈定拿眼一扫,看到一个熟人,立即笑道:“钟御史,无恙否?”
沈定点名,钟繇只得出头行礼:“见过将军。”
顿了顿,他看着沈定的面容,问道:“我等欲求见天子,不知可否应允?”
沈定闻言,笑着摇头:“是否应允,全看陛下意思。”
顿了顿,他让开一步,伸手道:“陛下在省中,诸君可自请见。”
见他如此,钟繇点点头,朝他一拱手,迈步进门。
身后众人连忙跟上。
沈定没有留在城中,见了天子,看了粮仓,他立即出城返回城南大营。
过不多时,张五足得意扬扬地返回大营,他带回了李傕的首级。
见旁人看他,他也不尴尬,反而将渗血的布包拎到胸口,指着布包大声介绍:“此乃李傕首耳!”
熟悉他的人,恍然之后立即夸赞:“不愧是张将军!”
不熟悉他的则是满脸无语。
一路来到中军帐,只有沈定直系将领在此,董承、张绣都在天子那边露脸。
见到张五足入内,因他一路炫耀,沈定早就知晓他斩了李傕,只是仍然笑着配合问道:“五足手中何物?”
张五足闻言,脸上笑容更甚:“此乃李傕首耳!”
说着,他拎着布包团团展示给众人观看。
大家也都配合着赞两声。
坐在一旁的杜品总感觉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哪见过。
好在沈定及时阻止张五足继续炫耀:“李傕既已授首,大贤。”
亲卫立即站出来。
“你将李傕首级送去省中,就说中郎将张勇阵斩李傕。”
亲卫立即从张五足手中接过布包,转身匆匆离去。
张勇就是张五足,他专门找韦康帮忙取了个含义不错的名“勇”。
至于原先的名“五足”,毕竟父母所赐,他也舍不得丢弃,索性当成字,平常以字行世,等闲也用不到名。
张五足交出首级,满意地坐下。
沈定环视众人,脸上笑容收敛:“击败李傕,只是开始,司隶、凉州豪帅林立,我等尚不可松懈大意!”
见他如此郑重,众皆凛然。
沈定微微点头,直接安排任务:“公明分遣将校平定冯翊诸县,文修所部平定扶风诸县。各县与京兆不同,你等因地制宜督促春耕。”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若有流民,先编为屯田营,耕种无主之地,待韦元将接手。”
徐晃、杜品齐声应下。
次日,徐晃直接带兵返回高陵,杜品则留在黄白城协助收编李傕残兵。
与此同时,天子也得知了昨日城破之时,城内公卿大臣的损失情况。
好消息是死的不多,坏消息是伤的不少。
类似于司空张喜这般公卿,多是遭到几股乱兵争抢,混乱中受伤。
而普通官员则是因为带着刀剑,被乱兵当成敌人。
幸好沈定部曲及时入城镇压乱兵,否则损失更大。
如此损失,省内气氛凄凉压抑。
哪怕是沈定叫人送来酒肉,天子也无心享用。
沉默良久,卫尉赵温开口:“陛下,臣以为当今之计,应当先赏众将之功,再论其他。”
其余众人齐齐赞同。
不管怎么说,现在大家还在军营中,安抚好上下将校才是正经事。
天子听了,点头道:“朕意以沈卿为卫将军,封乡侯。以董卿为右将军,张绣为安集将军。如何?”
赵温当即道:“乘舆劫于乱军,而沈中坚解救之,此非大功邪?”
天子闻言,有些犹豫。
主要是沈定太年轻了!
见天子犹豫,赵温忍不住道:“沈中坚拥兵数万,为关中之首,必可安然护送乘舆东归洛阳。”
别犹犹豫豫了!人沈定现在就是关中最大的军阀,先把他哄开心了,咱们君臣回到洛阳再说!
天子听懂了言外之意,一狠心,开口道:“以沈卿为骠骑将军,封县侯,领司隶校尉,如何?”
当天下午,制以中坚将军沈定为骠骑将军,开府如三公,封商侯,领司隶校尉。
另以董承为左将军,封都乡侯,张绣为安集将军,封都亭侯。
沈定部曲皆有封赏不提,唯独张五足,因诛杀李傕,天子专门点名,以其为奉义将军、都亭侯!
同时,天子诏令夷李傕三族,同时将李傕首级高悬城头。
这件事不用沈定干,也轮不到张绣干,董承直接抢了过去。
城南大营内,听到这道诏令,荀攸不由感慨:“看来天子是深恨李傕。”
沈定点头:“我赶到省中时,血溅窗棂,刀斧伤门,险害了性命。”
众人闻言,皆是摇头叹息。
沈定没有过多谈论这个话题,直接转向杜品:“郭汜已入褒斜道,文修你明日先行出发,不必回长安,直接往槐里去。”
杜品点头应下,他现在是假右扶风都尉,总领扶风兵事。
沈定继续道:“南城已经清理出来,明日巳正,乘舆南下,五足你将兵护持左右。”
“唯!”张五足兴奋应下。
沈定又甩出一个消息:“今日,德容遣人来信,马腾表称军中缺粮,想要就食池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