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数,渭南大战正酣,段煨在风陵渡前被张济拦住。
“我就知道!”他悲愤不已。
经过一开始的懵圈后,回过神来的段煨开始怀疑沈定的用意。
他立马就想到近在咫尺的张济与董承!
于是赶忙求见天子,请求天子幸华阴。
他的想法很简单,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直接护着天子在华阴呆几天,等沈定击败白波军之后赶上来,他立即把护送乘舆的任务交还回去。
至于沈定不追上来怎么办?
那他段煨自然干不出来劫持乘舆的事情,到时候派个几百人,直接把天子公卿礼送出城,谁愿意送谁送!
然而!天子他不同意!
天子一定要立即往东!
公卿大臣们还一个劲地附和!
想到此处,段煨扭头看向乘舆周边护着的公卿。
也不知道他们是真心保护天子,还是觉得乘舆所在最为安全。
段煨满怀恶意地揣测公卿们的心思。
然后又叹一声。
“打吧,打吧,幸而我早有预料,昨晚就派人回城调兵。”
段煨调兵遣将,抵挡张济。
只是他这边缺少猛将,张济却是叫侄儿张绣带兵冲阵,一时之间竟无人能制!
眼看着阵型松动,段煨再也等不住,把指挥权交给手下校尉,自己翻身上马。
就在此时,援军到了!
段煨抓住时机带着牙兵纠缠张绣,待援军整好阵型后,才退回本阵。
张济兵也不多,一部分分守各县,潼关、函谷关也要分兵把守,他带到华阴的只有区区一万,也就比段煨多了四千。
然而进了华阴之后,河谷地带狭窄,人多也无法展开!
如此竟被段煨凭借着劣势兵力守住了!
“陛下!”暂时休战,段煨立即求见天子,“张济明知乘舆在此,而纵兵进攻,实欲反也!”
天子惊诧莫明:“张卿岂会反邪?”
你问我,我咋知道!?
段煨一噎,不想解释了,直接就道:“臣军兵寡,难以支撑,请乘舆退往沈骠骑处!”
然而天子却不乐意:“本已东归,岂可退回?张济乃忠臣,勿交攻也!”
说着,他令身边侍中书写诏令,安排人手送往张济处。
张济很快回应,给了一份正文只有十几个字的奏章,希望天子幸其营。
天子反复翻看奏章。
没有暗语,没有夹层,甚至因为字太少,连暗示都没有!
他这才不得不相信,张济大抵是真的反了。
“段卿。”天子依然平静地叫来段煨,“前有叛逆,可暂时折返。”
段煨心中一喜,立即应下。
他匆匆返回中军帐,召集部曲:“天子松口了!我们立即撤往西边!”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斥候声音:“将军!风陵渡董承渡河了!”
董承是有备而来,得知张济与段煨已经交战。
为避免段煨误判,只是架好浮桥,令先锋把守。
中军还未渡河,他就立即遣使要求段煨送出乘舆。
然而段煨根本不敢信!
甚至没等使者抵达,在收到斥候消息的那一刻,立即下令猛攻渡口,阻止董承渡河!
“他打我作甚?”董承听到消息,整个人都懵了,“不可理喻!无脑鼠辈!”
骂完仍不解气,想了想又恶狠狠地补充一句:“小儿不如三明远矣!”
三明指皇甫规、张奂、段颎,三人表字皆有“明”,同为凉州人,又以治羌出名,故被称为“凉州三明”。
作为段颎的弟弟,段煨字忠明,然而并没有什么人和他并称美名。
气归气,骂归骂。
天子就在对岸,富贵就在眼前,董承下令不计伤亡,全力渡河!
只是这架势,叫段煨看见,只觉得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董承心怀不轨!
他一面通禀天子,一面阻止董承渡河,一面催促部下护着乘舆迅速西撤。
天子坐在乘舆车上,头脑被颠得迷迷糊糊。
怎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成反贼了呢?
他想不通,董承也想不通。
说得好好的,护送天子回洛阳,怎么就打起来了?
想不通不要紧,把天子抢到手就行了!
他们这边打得热火朝天,东边张济当机立断加入战场。
他不求杀敌,只求天子!
两面夹击之下,段煨终于无法承受,无奈选择放弃乘舆,一路往华阴撤去。
果然,董承与张济都没在意他,即便少了个段煨,战斗也没有结束!
只是从张打段、段打董,变成了张打董,少了中间层。
终究是董承离乘舆更近,最先来到乘舆旁边:“陛下!臣救驾来迟也!”
天子还有些懵,但他一听董承说话,下意识就对道:“幸而有卿!”
这话一出,董承心中安定,眼见张济攻势甚急,他连忙道:“济、煨等谋反,陛下当速渡河!”
哪知天子却出声拒绝:“不可舍百官而去!”
董承急道:“陛下先行,百官自随后至!”
说完立即招呼部曲护送天子往浮桥去。
杨彪连忙阻止:“河深水急,岂可以万乘之躯轻赴险难?!”
董承四下一扫,一拍脑袋:“以绢帛系腰,可防坠河!”
想到就做,他一面命人速速拆绢帛为绳,一面高声道:“事急,陛下速行!”
天子公卿既出,董承令人寻到董贵人,塞到天子身边。
一行人在喊杀声中匆匆步行来到浮桥边上。
最终无人敢用绳系天子,只得安排前后各两人,腰上系了绳子,天子在中,扶绳前行。
其余公卿大臣就没这么优待了,愿意系绳的系绳,不愿意的就自己走。
正在此时,董承突然看到,皇后兄长伏德正扶着皇后要上浮桥,身边侍从挟绢十匹。
他眼珠一转,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左右看看,张济已冲至左近,桥头一片混乱,到处在拆绢帛为绳。
他连忙拉住符节令孙徽。
孙徽回头,董承以目示之。
先是看向人群中的伏后,再看她身侧侍从手中的绢帛。
孙徽不由口干舌燥,与董承对视一阵,点点头,立即拔刀穿过人群砍向伏后!
电光石火间,伏德眼见刀光,下意识将侍者拉到身前!
孙徽刀劈中侍者,鲜血飞溅,甚至沾到伏后衣裳!
孙徽心知不妙,当即放弃,顺势将侍者手中绢帛抢来,口中兀自骂道:“公卿救命,汝敢私藏!”
不远处董承见状,暗自可惜,但立即装作无事,高呼众人迅速渡河,他自己也挤到天子身边。
由于公卿宫人碍事,桥头阵型很快被张济冲散。
此时天子还没走多远!
董承一急,心中发狠,高声命令:“断浮桥!”
他的牙兵立即以刀刃推开桥头宫人士卒,将绑着船只的麻绳砍断,木板掀落水中,小船推着顺流而下!
“作甚!?作甚!?”有未上桥的公卿大臣见状怒喝。
宫人哭喊哀求。
士卒们直接趟水朝还没来得及破坏的浮桥冲去。
如此争渡,剩下的浮桥摇晃不已,天子一个不稳,险些摔入河中!
“陛下!”紧跟着天子的杨彪连忙拉住天子。
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直接扯过一根绢帛,系在天子胳膊上。
“滚!”董承护在后方,连同亲卫一道,拿了戈猛挥,啄击扒拉浮桥的士卒手指。
桥头固定的船板断裂,剩余的浮桥被河水冲歪,木板四散。
杨彪、董承等连忙掀开散乱的木板,护着天子站到船舱!
小船不稳,晃动剧烈,天子站立不住,双手撑住船底避免摔倒。
只是手一按下,却觉得手掌触及,仿若竹节。
低头一看,尽是断指!
“啊!”天子悚然,惊呼出声!
此时张济追至河边,眼睁睁看着连接浮桥的船只,在水流的作用下缓缓靠向对岸!
他来不及懊悔,立即下令:“去陕县!渡河堵截董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