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朱祁钰说的没错,这次舒良能意外截住齐侠传递给也先的消息,的确是叨天之幸。
这个年代两国交战,打的倒不是情报,更多的是双方的实力,但是这次不一样啊,大明是要全歼赛罕王这一路五万大军的,若是这个消息泄露出去,被也先知道了,以也先的精明,他怎么可能不去计算石亨的这八万大军?
要知道为了能够全歼赛罕王,石亨抽调的都是挑好的,实在没有了才放低一点点标准,若是石亨的这八万大军没算计到赛罕王,而是被也先围歼,那大明可真就伤筋动骨了,以后也别再想什么北征的事儿了,满朝文武绝对不会答应朱祁钰派人北征的,至于亲征?那就更别想了,朱祁钰敢亲征,满朝文武就敢请朱祁镇复位,到时候朱祁钰绝对不会有什么退路的。
朱祁钰对于舒良的表现极为欣慰,夸赞道:“舒良,这件事情你做的好,做的非常好,提前预测了敌人的动作,避免我大明军机的泄露,朕当真要考虑考虑,该如何嘉奖于你了。”
“奴才多谢陛下夸奖,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舒良赶忙谢恩道。
他知道,这次的功劳已经稳稳地拿到手了,就是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奖赏自己,大概率是会将自己提拔到东厂督公的位置吧。
其实这也是朱祁钰的想法。在他看来,舒良这个人不错,很不错,去年南下赈灾的时候就剿灭了一伙白莲教匪,今年又避免了重要军机泄露,的确应该考虑将其提拔为东厂督公,全面负责管理东厂了,兴安在自己身边伺候,时间没那么充裕。
但朱祁钰为什么没有立刻下旨呢?原因很简单,虽然兴安是旧朝老人,但是对自己颇为恭敬,交代给他的事情做得也极为恰当,朱祁钰至少要给他一点面子,直接当朝罢了他的东厂督公之位有些不太好。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朱祁钰去处理。
朱祁钰对着舒良问道:“那个泄露军机的大都督府官员叫什么来着?”
舒良赶忙回答道:“武选司员外郎李如山。”
“嗯,于爱卿,这个李如山在武选司当差,按理来说并没有什么机会去接触重要军机,你们大都督府要认真处理,好好查查此次泄密事件还和谁有关。”这话是朱祁钰对着于谦说的。
于谦黑着脸出班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查清此事,不管是何人牵涉其中,臣绝不姑息。”
他是真的没想到,石亨的计划才做出来几天,就被人完整地泄露了出去,最关键还是泄露给了也先的探子,这怎么能忍?
众人看着杀气腾腾的于谦于大人,心中知道,这下子大都督府的人惨了,参与泄密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那些人也是活该,这种关乎江山社稷的重要军机都敢往外泄露,朱祁钰没交给石亨来处理都是便宜他们了,毕竟这次带队的是石亨,按照他的习惯,肯定是将怀疑之人先砍一遍再说。
“还有......”朱祁钰继续吩咐道:“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你们大都督府必须给朕研究出来一套更加严格的保密制度,回头交给朕来审核后颁布执行。”
于谦点头答应下来。
众人以为完事了,没想到朱祁钰还是继续道:“以后内阁、六部、五寺的档案文件等,全部要有一套类似的保密制度,无权者不得查看,不得泄露。”
“此事交于内阁来做,王直,你可能做到?”
朱祁钰问了一句,王直立刻出班回答道:“陛下放心,臣与其他几位阁臣可以做到。”
朱祁钰点点头,最后吩咐了一句:“今日之事,在场之人必须全部禁言,在我大明与也先停战之前,任何人不得外泄。”
“若是谁外泄出去,朕不管你是主动还是被动,是有意还是无意,也不管你的身份有多高,官位有多重,朕只有一个处理方法,那就是满门抄斩。”
“朕已经提醒过你们了,到时候别怪朕心狠手辣,朕会直接将你的处置权交给武清伯来决断。”
这次带兵出征的是石亨,要是真交给他决断,那自己肯定没命了。
“臣等遵旨。”在场的文武百官连忙回答。
散朝之后,朱祁钰回到奉天殿。
今天是兴安在轮值伺候着,朱祁钰坐在御座之上,对着兴安问道:“兴安啊,舒良昨夜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说朕应该如何嘉奖他啊?”
兴安立刻平静回答道:“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可以按照您的心思随意嘉奖便是。”
“你是东厂督公,不过你平时都是伺候在朕的身边,要不你把督公的位置让出来,可好?”朱祁钰笑着问道。
“可以,这样老奴就可以全心全意侍奉在陛下身边了,东厂那面就交给舒良便是。”兴安的回答仍旧平静,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
不过他的心中却是有些生气,自己平白无故丢掉了东厂督公的位置,权势少了好多,好在朱祁钰是在和自己商量此事,自己还没有丢掉皇帝的信重。
朱祁钰点点头,道:“那好,事情就这样定了,你去给舒良传旨,就说是你给朕的建议吧。”
“多谢陛下,老奴这就去传旨了。”兴安听了这话,心中倒是有些感动了。
自己虽然丢掉了东厂督公的位置,但是这样一来,就变成了自己主动让出来的,这个意味可是有大不同的。
如果被撤掉,那说明自己的能力还比不过舒良,皇帝的信任也没有那么多了。
但是按照皇帝的话来说,就是自己能够选贤任能,胸襟宽广,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在后宫,他兴安都是那个声望崇高的重要人物。
朱祁钰点头,然后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对着兴安道:“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将陈镒招进来。”
他还记得刚才早朝的事情呢。
自己要和如今掌院事的左都御史陈镒聊聊如何管理都察院的事儿,看看怎么能够让这群御史将精力都放在监督中央和地方的施政之上,不要总是想方设法地挑起文武之争,就拿今天石祯这事儿来说,明明的地方官员施政不利,甘泽却没有提起一丝一毫,反而是将目标对准了即将出征的武清伯石亨,这分明就是在给朱祁钰找麻烦,朱祁钰可不会惯着他。
兴安点头应下了旨意,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便又回来了。
朱祁钰看着他奇怪,按照时间计算,兴安应该只是走到了东角门那里,离都察院远着呢!
朱祁钰问道:“兴安,你怎么又回来了?陈镒来了吗?”
兴安恭敬行礼,道:“陛下,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下朝之后留在了奉天门外,如今在宫门口求见,说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想要求见陛下。”
“极为要紧的事情?”朱祁钰真的是有些好奇了,现在什么事情还有比大都督府泄密之事更加要紧?那可是涉及到大明未来对瓦剌是采取攻势还是采取守势的问题啊,他朱祁钰还想彻底平定草原与关内的纷争呢,而且已经有了思路,现在只是缺少的条件太多而没办法施行而已。
难道卢忠口中的事情会比这件事更重要?
于是问道:“他有说是关于哪方面的事情吗?”
兴安摇摇头,回答道:“卢指挥使没说,他说此事万分重要,在外面不敢说,只能和陛下单独说。”
“这么重要?”朱祁钰点点头,吩咐道:“那你就让他进来吧,朕在奉天殿等他,你把他带过来之后再去找陈镒和舒良。”
“是。”兴安躬身下去,没一会儿便带着卢忠走了进来。
卢忠见到朱祁钰,立刻跪下磕头,参拜道:“臣锦衣卫指挥使卢忠,见过陛下。”
朱祁钰坐在御座上,随意地点点头,吩咐道:“起来吧。”
“今天你来求见朕,说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现在就说说吧。”
卢忠没有言语,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殿中伺候着的其他人,道:“陛下,臣要禀奏之事太过要紧,请陛下屏退所有人,不得靠近奉天殿十丈之内。”
屏退所有人?
朱祁钰眯起眼睛,看向站在下面的卢忠,问道:“卢忠,你可知你的要求有多过分?若是这期间朕出了什么问题,那你就是死罪。”
兴安也是在一旁道:“卢指挥使,这殿内全是可信之人,你要说的事情不会外传的。”
卢忠仍旧坚持道:“臣请陛下屏退所有人。”
朱祁钰看了看卢忠一脸严肃的表情,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道:“兴安,你带着人都出去吧,出去之后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随意进来。”
卢忠连忙道:“陛下,兴公公可以留下,此事可能还要东厂出力。”
兴安也是奇怪地看看卢忠,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人全都出去,然后关紧了所有的门窗。
卢忠四下看了看,发现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于是小声启奏道:“陛下,臣得到了隐太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