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您所料,我们到了闽州以后,还没等做什么动作呢,就引来了当地龙牙卫的主动上门,而有了他们的配合,调查起来自然就是顺风顺水了。”
“这是自然。连锅端起边境十余州地方官吏勾连,贩卖劣质军供货物的团伙,抓捕几十名在南境颇有影响的上层官员,这份功劳的厚度,即使对于功名赫赫的龙牙卫而言,也不算轻。他们自然会上心。”
虞新柔微微一笑:“而且我们奉旨查的,是刘松的命案,与他的贪舞案无涉,查出他那些背地里的买卖也只是顺手的事,真可谓既出了力,又决不会抢走他们功劳的典范。应该算得上是龙牙卫十分满意的合作伙伴了。”
“新柔小姐慧眼。”
“我们查的那个闽州参军李许,贪赃枉法的事情的确干得不少,在听说刘松死在任上的传闻后,还很是惴惴不安了一阵,但过了一段时间,发现风平浪静以后就又暴露了本性,据说军供生意在背地里已经又做起来了。”
吴青云一只手托着下巴思忖道:“在刘松死后,他还能一个人操持起军供的买卖,就证明他与刘松只是合作关系,而非上下级的隶属关系,这个李许,他是有自己经营的人脉和网络的。”
“吴大哥,新柔知晓您在担心什么。袁重的事情我先前不知道,但回林州以后已经听说,据我观察,那个李许应当还只是个贪官赃官,还没有沦为听命于袁重的棋子。”
吴青云笑了笑:“那是我们收网得及时。据袁重的交代,占南乌衣堂的最终计划就是利用这些人贪污受贿的把柄,将刘松这一条线上参与的所有官员都变为他们的情报谍子,只是还没来得及实现罢了。若是袁重这次没被抓,只怕就是迟早的事情了,那些贪官污吏,被人把要命的证据抓在手里,安敢不从命啊?”
“是啊,好在这次能将这帮祸害一次性全揪出来,离开闽州前,我已经将此番获得的所有证据全都交给了龙牙卫。他们会同各地联络,同时动手,将各州涉案的官员一举拿获。”
“嗯。”吴青云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好转,依然是一脸的不容乐观:“这样当然是极好。可此番贪舞之事虽然爆发在地方,但实则根源是军中。要想从根本解决问题,还需掐断源头,可源头,唉。”
吴青云深深地叹了口气,但片刻后他便迅速整理好了心情。
“算了,目前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暂时不想。人生在世,还是要着眼于我们能做的,新柔小姐,还是说说你吧,此番你自己应当也是收获颇多吧?”
“当然。从前在玄都时,我是依靠我父亲。离开玄都后,不远千里来到南境,我却还是在您和李将军的庇护下,也难有自立之感。此去闽州,虽说也有龙牙卫的帮衬,但绝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想的,决策都是自己做的,路都是自己趟出来的。虽说辛苦,但却也让新柔觉得自己还有些价值。”
虞新柔嫣然一笑:“不光是我,包括盈儿都觉得这次的闽州之行实在是获益良多。”
吴青云点了点头:“新柔小姐的聪慧,自我与你初相识时便深有所感。以你的才智,独当一面是迟早的事情,这一次刚好也算个机会。”
“真希望这样的机会能多来一些呢。”
吴青云很少能在虞新柔脸上看见如此俏皮的笑意,她素日都是很好地保持着端庄典雅的大家千金形象,但吴青云今日见到了,证明虞新柔今日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其实我大玄民风开放,不少衙门职司都设有女官,尤其是皇后娘娘掌权以后,此风更甚。不知新柔小姐你以及令尊,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呢。以你的聪明才智,我实在是不忍看到它埋没了。”
“我父亲肯定是不希望我去卷入官场纷争的,这么些年,他在家中时常感慨官途多艰,处处皆是勾心斗角,如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或许想只做个神游世外的闲散人,不再身陷枷锁,累身累心。所以他对我的期望,只有希望我能自由、快乐地活着。”
“那新柔小姐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在此番离京前,我的想法与父亲一致,此生所愿,无非研读多些好书,有三五好友在伴,能画画。能在这世上找到自己的一双一世人,他吟诗舞剑,我抚琴唱和,最后我们会养育一双可爱的儿女,这便是我之前设想过的最美好的生活了。”
“但离京之后,不知不觉间,我的心态似乎也悄然发生了变化,所以是否要走与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之路,新柔是真的还没有想好,如果有一日新柔决定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吴大哥。”
虞新柔言语间满是恳切。
“明白了,新柔小姐的心意我已知晓。其实我的意思是,在你斟酌好之前,如果你愿意的话,日常可以到正堂来,协助我处理一些公文文书,既是帮我的忙,也让你能窥一窥这官场的真实脉络,光听他人转述,终归难有身临其境之感。不知你可愿意?”
“当然。新柔乐意至极,不说别的,光是能为吴大哥分忧,便足以新柔去做。”
虞新柔言笑晏晏。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夜色降落,陈盈儿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之内,不出大门一步,也没有任何话语传出,吴青云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催促,只能耐心等待。
深夜,吴青云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诸多事情,在脑海里如同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很是杂乱,让人抓不住线头。
吴青云捂着头,有些难以抑制的头疼,今晚怕是又要彻夜难眠了。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是谁?”
“吴大人,是我,盈儿。”
“盈儿姑娘?”
吴青云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