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云打开大门,却见陈盈儿正站在离门不远处,身影映衬在皎洁的月光下,有些失神。
“盈儿姑娘,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吴青云试探着问道。
“嗯,吴大哥。”陈盈儿回过神来:“我是刚从房中出来,立刻便来寻您了。”
“可是有什么收获?”吴青云有些迫不及待。
“嗯。”陈盈儿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籍,书中有几页已经被折起了角:“从交州临行以前,师父他将几本古医书交给了我,这是其中一本,讲述的主要都是大玄天下的种种奇异毒物,每种都标注了极为细致的描述,包括毒性,产出之地,图例等。”
“其实天下毒物,真正能做到您所说的无色无味的,不能说没有吧,那样太绝对,但也应该是世所罕见。您拿来的这枚瓷瓶,里面的东西的确味道极淡,几乎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但在我们这些闻过百毒的郎中鼻子里,还是能有些许察觉的。”
“所以究竟是哪一味毒药?”吴青云把书册翻来覆去,也没翻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苦着脸问陈盈儿。
“是这一味。”陈盈儿芊芊玉指轻轻一点:“七叶蛊。”
“花有七叶,花开紫红,花谢青紫,柄茎粗壮,伴有淡香。花本无毒,但取其花蕊,佐以青虫,搅拌碾碎,可成奇毒。”
吴青云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书上的描述。
“没错,这种七叶蛊与寻常的蛊毒不同,虽然蛊虫在这一味毒物中也不可或缺,但其主要毒素来源仍并非蛊虫,而是七叶花。而且蛊虫在成毒的那一刻已非活物,这一点也与一般的蛊虫之毒迥异。”
吴青云拿回瓷瓶,又凑到近前仔细闻了闻,还是嗅不出什么味道。
“这种蛊毒既可以以丸药形式存在,也可以制成药粉,若以粉末状溶于水中,则气味更淡,等闲人根本无法辨别其与普通的水有何分别,一口便将其仰脖吞下,却不知晓死亡的钟声已在悄然敲响。”
“可以确定吗?”吴青云的面色凝重。
“我仔细回忆了师父教给我识得的全部毒物,也翻遍了手中所有的医书典籍,能对得上号的,只有这一味。不敢保证绝对不会错,但至少有六七分的把握。”
“这便够了。盈儿姑娘,你这回可是帮了我大忙了,真是辛苦你了。我看你的眼眶,似乎都有些发黑了,快些去歇息吧。”
吴青云又是激动又是心疼。
陈盈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腹:“休息倒是不急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盈儿还打算天亮以后去一趟药王谷在城中的据点。”
“药王谷地处西南,与苗疆毗邻,他们对于蛊毒的见解应当是要比我深得多,更有甚者,说不定还直接有这种蛊毒的存货。我有师父给的令牌,他们应当会愿意帮我的。”
吴青云敏锐地察觉到了陈盈儿的动作,他有些不忍地打断道:
“盈儿姑娘,你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陈盈儿小脸一红:
“今日实在太过于专注,有些忘神,饭放在门外我就给忘了,等到方才我出门,都已经凉了。没事大人,我一会自己去热热就好了。”
“不不不,你可是我们的大功臣,怎么还能让你吃冷的呢,这个时辰,厨娘也不在了,这样,你先去养个神,我亲自去给你下厨,你在房中稍待,一会儿就好。”
说罢,不待陈盈儿阻止,吴青云便一溜烟地跑得都没影了,那矫健的身姿,从背后看,着实不像一个快四十岁的中年人。
天色明亮,吴青云拖着有些疲乏的身子去府衙署事,对他而言,昨夜睡得可着实不算太好。
日头越爬越高,时辰已过正午,坐在桌前,快要被桌上的文书淹没的吴青云抬头看了看天,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懒腰,该歇息吃午饭了。
吴青云走出大门,坐上自己的马车,但并没有返回自己府中,只是凑到近前,低声对着车夫吩咐了几句,车夫便心领神会地扬起马鞭,瞄准一个方向,快速地赶起马车来。
马车在颠簸的路上行进得很快,吴青云懒散地倚靠在座位上,被一颠一颠地震得直晃,倒是将他那有些困倦的睡意驱散得一干二净,这路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
“大人,到地方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夫悠悠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吴青云掀开门帘,步下马车,原来是碎石子路,怪不得这么颠呢。
吴青云往前紧走了两步,正好看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半蹲在槐树下逗几个孩子玩。
那道身影是那么熟悉,以至于吴青云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霍大人。”
听到吴青云的喊声,霍进有些惊讶的回头,待到看清的确是吴青云前来后,霍进脸上的意外之色更浓。
“长史大人。”霍进站起身来,努力缓和着自己的神情,但脸上的惊诧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你住的这个地方实在够偏的啊。”吴青云笑了笑,向前走了几步:“贵府离府衙这么远的路,午间就休憩这么一会,霍大人还要赶回家中,实在是顾家得很呐。”
“我是实在没法子,家中老母病情深重,几个孩子又小,光靠我夫人一个人操持,实在是放心不下,得常回来看看。对了,大人,你今日怎地有空过来了?”
“哦。”吴青云继续往前走:“今日有点事,路过这附近,正巧前几日曾听州中同僚议论,说霍大人你就住在这附近,于是想着前来叨扰叨扰,蹭顿饭吃。不知可否方便啊?”
“方便倒是方便,只要大人不嫌弃家中饭菜简陋就好。”
此时霍进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牵着两个孩子,笑着将吴青云迎了进去。
“夫人,夫人,有贵客登门,快出来。”
一进门,霍进便急着大喊了起来。
“是谁啊?”一道柔柔弱弱的女声传来,语气中还带着三分娇嗔:
“你老这么大嗓门,再将母亲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