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打在自己跟小九身上的视线已经明显得无法忽视，多托雷抬眸看桑多涅。
    “你还要站在那里多久。”
    桑多涅眼睛瞪起来，她就知道多托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拜托，博士大人，是你儿子冲出门遇到我才能及时救下你，不然至冬恐怕就要出现第一位因失血过多身殒的执行官了。”
    而且还撞断了拉塔夫的手臂，桑多涅很清楚拉塔夫身上材料的强度，这小家伙一头直接给撞碎了，不会把脑袋磕坏吧。
    心头涌上几分担忧，桑多涅很想抱过小九让医护仔细检查一番，可抬眼看到的便只有多托雷那掺着刀子的视线。
    心里闪过一抹不爽，桑多涅握了握拳头，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合眼缘的孩子，那小家伙心性透彻纯洁，行为间显露出如同机械那般能够专注在一事上的心性。
    这么小的孩子，还不知跟着多托雷受了多少苦，人都没有桌子高还要给某人端茶倒水。
    桑多涅拳头硬了，直勾勾盯着躺在床上被小九伺候得理所应当的人。
    多托雷刚从小九手里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身上陡然变得尖锐的视线让他皱起眉头。
    桑多涅看着他一脸嫌弃自己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想狠狠怼面前这个不知感恩的家伙一顿。
    “你上次说的，小九手臂上装载武器的那个零件，在我桌子上，你自己去拿，不要再来烦我。”
    多托雷开口，没有看桑多涅。
    桑多涅被打断施法，表情未来得及转换，有些呆呆地眨眼。
    “真的？”
    那块材料她第一次见到就开始眼馋了，不惧火烧水浸，强度硬度均恰到好处的材料，如果是在家乡想弄到还容易些，可来到至冬，她都快忘记那些珍贵的机械材料长什么样子了。
    多托雷移开视线，眼中流露出嫌弃。
    桑多涅抬手一指他，“你不能反悔！这个就当我救你的还礼。”
    迫不及待要去拿到，桑多涅拉开门朝一直在门外等待的拉塔夫扬手。
    “走，拉塔夫，我刚才给你挣来了一块宝贝，你马上就要拥有更强悍的胳膊了，期不期待？”
    拉塔夫默默跟在桑多涅身后，发出几声“吱嘎”声应和她。
    屋内总算清净，多托雷合了合眼，还未舒口气便感受到了一道眼巴巴的视线。
    小九圆又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多托雷，眸中带着几分质问和委屈。
    小九的，零件，被冷冰冰，送人。
    多托雷抬手摸他的脑袋，仿佛明白了小九的意思，“你以后就用不上那东西了。”
    小九撅着嘴不高兴。
    大大身体，厉害，可以打飞坏人。
    现在，小九，小小，跳起来都不高。
    多托雷伸手轻轻捏住小九的脸，“现在，你不用战斗，只需要待在我身边。”
    就让他短暂地重温与程言相处的无比和谐的那段时光。
    就当作程言一直未曾离开，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
    催眠自己也好，不愿意面对现实也罢，多托雷不想让自己最担心的那种情况发生。
    他要人，也要心，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
    稻妻城。
    清晨的稻妻城，街道里已经开始变得熙熙攘攘，路边的摊贩叫卖起来，显出温暖的烟火气。
    街道旁，一家未悬匾额，屋门紧闭的店内，程言和国崩两两相对，一人捧着一本书。
    表情却各不相同，程言看得津津有味，国崩看得生无可恋。
    “咚。”
    一头栽在桌子上，国崩有气无力地喊出声。
    “喂，为什么我们一大早就要给那个女人做苦力。”
    程言手指抵着下唇，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手里跌宕起伏的故事。
    嘴上敷衍开口，“反正也没别的事嘛，神子说让我们从这里挑出来最后吸人眼球的故事，咱们就慢慢看呗。”
    国崩鼓起脸，“咱们去哪不行，坐在这里身体都僵硬了。”
    程言边应是边点头，“嗯嗯，等我把这几本看完就陪你出去。”
    国崩瞪着程言面前那要比自己都高的一摞子。
    “等你看完我都无聊死了，你之前不是最讨厌看书吗？”
    程言眼睛一亮，严肃无比地伸出一根手指。
    “我之前从来不知道书这么好看，从前我看的书都是那些咬文嚼字一句话能凑出一多半我不认识的字，可这些不一样，这些故事很有意思，我感觉我现在也能写出动人肺腑的文字了。”
    程言每日都要给赞迪克写一封信，到今日已经凑了上百封，可奈何文化有限，平淡叙述的文字让程言自己都不满意。
    但现在不同，吸收了这么多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程言觉得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感觉来了，快给我张纸，我要写情书。”
    国崩表情一言难尽，从旁边抽出一张重重拍在程言面前。
    “等你见到你那心上人，光这些写给他的信他都得拆三天三夜。”
    程言非但不脸红，反而扬扬脑袋，“我得让他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他。”
    国崩抱臂白他一眼，“伤口才好了多久，不怕他再给你一下？”
    程言铺平纸张的动作顿了顿，“说出来你可能会不高兴，但那匕首捅进我身体里时，我能感觉出来他有些……害怕，是在怕我受伤，所以，他对我还有感觉，我一定要把他追回来，跟他解释清楚，当时什么都不说就离开，我是有苦衷的。”
    国崩撑着桌子凑到程言面前，“哼？还知道我会不高兴？你再随便伤成那个样子，就哪都别想去，我会把你绑起来天天给你讲鬼故事。”
    程言汗毛一竖，“怎么这样？你明明知道我怕鬼！”
    自从前几日在神子拿来的书里没注意读到了一本瘆人的灵异精怪故事，程言吓得好几天没敢自己睡觉。
    现在国崩却拿这种事威胁自己，程言一脸委屈。
    “崩子，你不在意我了。”
    国崩瞪他，大声道，“没错，所以你赶快把这该死的信写完，我不要再待在这里坐牢了。”
    程言委屈巴巴，但不耽误他在信里抒发对赞迪克的爱意，一篇读出来能让人鸡皮疙瘩掉三层的缱绻的信写完，程言意犹未尽地站起身。
    “走吧，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回来继续看。”
    国崩直接拉着程言往外，心内腹诽。
    回头一把火把这一堆书给烧了，已经够不务正业的人变得更加不务正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