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时咽下肉,温和地看向花封:“师叔,依师妹的意思,不如此事就当没生过,冯长老从未与我们碰到过。”
除了木明昔,所有人皆是一愣。
萱草反应最大,她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百里鹤塞了口肉:“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捶我都不痛了。”
“……”
花封看木明昔的眼神变了变,起身道:“按你说的办,老子吃饱了,回了。”
“我也吃饱了。”云殇厄跟了过去。
百里鹤见状,转头对萱草道:“你饱了吗?”
“……”我压根没怎么吃。
萱草咽下肉,被百里鹤强行拉走了。
东方晋阳懵然,“不是还有两道菜吗?”
木明昔扭头看着带着眼罩的东方晋阳晋阳,“晋阳,你怎么看?”
“……?”
东方晋阳很机智地没把心里的问句表达出来,他结巴了一会儿道:“嗯…额…你说得对,这事儿不能告诉掌门,不然花师叔跳玉清泉都洗不清。”
玉清泉是驯兽峰专门洗灵兽的池子。
木明昔盯着东方晋阳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东方晋阳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良久才小心问道:“我说错了?”
“没有错。”杨时温和道。
东方晋阳又等了一会儿,木明昔还是没有说话,但他能感觉到身上有股独属于木明昔的视线。
“明昔,师妹,咋了?”
“没,你跟空翎玄去伙房看看清蒸雁好了没有。”木明昔平静道。
空翎玄不疑有他,熟稔地扶着东方晋阳走下甲板,木明昔起身坐在烤雁边上,刷了一层新的油。
杨时递给她帕子擦手,设下隔音罩后坐下道:“你觉得会是谁?”
“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却能打得过冯长老,除了我老爹还有谁会把我们当三岁孩子骗?”木明昔擦着手,看了眼悬挂的月亮,“你待会儿去找云殇厄聊聊天吧。”
杨时总是能很轻易的明白木明昔的想法,比如现在她需要人去点醒云殇厄——花封有事瞒着我们。
而不是急于站队。
“好,我稍后去。”杨时看向木明昔,俊眉平展柔和:“兄长一直想见你。”
木明昔和杨时眼神交错,她低头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只镯子放在手心,“这个给杨城用了吧。”
“老神的灵泉?”杨时语气微顿,微微蹙眉道:“兄长的事等回去可以再想想办法,灵泉既能疗伤也可增进修为,你随身携带我才放心。”
木明昔没动,“等回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今夜开始就让杨城在里面泡着。”
她说的轻轻柔柔,但眼神却不容置喙。
杨时明白多说无益,拿过镯子收进储物袋里,听木明昔突然道:“我就不回灵华派了。”
杨时身体一僵,“为何?”
“晚一日,瑶瑶就多受一日的折磨。”木明昔道:“等回到宗门,你空了让晋阳一同泡灵泉,但不能太久,灵泉的灵气是活的,他未受重伤的话灵气灌入太多会五行逆乱。”
灵泉也并非人人都能用,对修为低下的又受了重伤的人是救命稻草,而像木修源和花封这样已合体期往后的人用灵泉毫无作用。
木明昔不清楚灵泉能不能治好东方晋阳的眼睛,不过泡一泡增强修为总归是好的。
“为何不带我们一起?”杨时认真看着木明昔,与她分析利弊:“现在战火交锋一触即发,魔族见你是人族绝不会以礼相待,更何况黎斐对你本就是另有所图,白师妹伤成那个样子,你如何能带她和你一起安然逃离?”
“你若觉得晋阳拖后腿,可将他留下,让云殇厄细心留意,若担心兄长无人关照,我便随身带着他……他也不会同意你就这么离开的。”
木明昔有时觉得,挽情剑其实应该择主杨时才对,他的声音就像是潺潺溪流,激动时冰凉清透,柔和时水波无纹。
杨时见她盯着自己,就知道她思绪飘了,也明白了此事没有挽回余地,他低声道:“明昔,我其实一直想问你。”
“顺神阵中,你为何不使用星元之力?你是化神期,你的星元之力本应在你被禁锢抽取神格时就被触发,但为何直到我进入星落宫中,你都压制住没用?”
“你是不是……”
杨时蹲在木明昔面前,带着薄茧的手掌扶正她削瘦的脸,剩下的话就在嘴边,可嘴唇颤抖了半晌,也说不出口。
木明昔微微一笑,眼神清澈无比,吐字清晰地说:“是。”
“大师兄,我一直想死。”
“我以为我可以死在顺神阵里。”
如果不是你和空翎玄闯进来的话,我确实已经死了。
杨时从木明昔的表情上读出了这句话。
他倏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踉跄着坐倒在地上,温和的面容破碎开来:“明昔,六年了……你为何还是这般执迷不悟?”
木明昔淡淡道:“大师兄,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大师兄,喜欢我的人很多、对我真心相待的人也可多了,我是什么样的你还不清楚吗?】
飞往飞花岛上时云舟的画面与此刻重叠,她笑意盈盈,她恬静乖巧,可她冷血又冰冷。
她一直没变,她一直这样。
杨时忽的自嘲地笑起来,当初她的冷血面给的是空翎玄,他不以为意,如今给了自己,杨时却觉得天都黑了。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负责。”木明昔眼睫晃了晃,淡然道:“他们交给你了。”
她施法灭了烤雁的火苗,撤下隔音罩走下甲板。隔音罩的撤除声细微的散进杨时耳畔,他看向那道孤冷决绝的背影,颓然地吸了口气。
飞花岛,凌夜宫。
凌夜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双臂都缠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绷带,脸色惨白像是随时都要咽气。
飞花岛的仙侍都被宸熙吸成了人干,没有灵药救济,阮情只能往他胸口渡了些灵力。
“真是自讨苦吃。”
西辞站在窗台前,月光洒在他的外袍上,像是镶了一层银色华边,“他害你没了脸、抢了你的岛还杀了你,结果你竟然耗费灵力救他,你是不是被压在海里久了,所以脑子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