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王家村。
王晟还未走到家门口,门后就探出一个脑袋,大声唤道:“哥哥!”
“给你。”
王晟搜寻一番,拿出曹掌柜给的糖果,塞给王静静。
“哥哥不吃吗?”
王静静伸手接过糖,眼中喜爱不得,不知思及什么反而张口一问。
“哥哥吃过了,静静吃吧。”
王晟说完没有耽误,进房中把购入的东西放下,拿出《三字经》准备再次研读。
徐夫子今日讲授《论语》,王晟复习的内容大多数也是论语,《三字经》的相关内容还要再次品读一遍,明天才好下笔抄书。
半晌,王静静从后厨端来两碗水。你一碗,我一碗,整整齐齐摆在桌上。
“哥哥,喝水。”
王晟没细究,一饮而下。
随后他将碗放在桌上,惊觉嘴里有甜味,密密麻麻的甜丝缠绕在嘴中,一转头,发现王静静还在那里小口小口喝着,嘴角泛起微笑,身边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你将糖放入水中了?”
“是呀,我想哥哥一定没吃。哥哥上次偷偷给我半个蛋也是当着静静面掰的。”
她说完“啧啧”嘴巴,把碗又拿入后厨。
后厨的柳昭星正在腌制兔子。
昨晚就将兔子处理过,撒上薄盐,为了不让兔肉发酸,放在通风处。
今晚主要将盐洗净泡水,然后煮上一锅松针粉,淋在兔子身上,并将剩余的汁水放入小缸中,混着这只兔子封一个黑夜与白天。明天晚上再用灶火烤干兔子,晾于屋檐下,过年就能吃上兔肉。
这一忙,就又忙到天黑。
王文秋带着今天山上采摘来的野菜,为今晚的增添一道青色。
“我大哥今日寻我,要借五百文钱,来年开春要带显儿参加县试,怕银钱不够。”
王文秋这一张口,柳昭星的饭瞬间吃不下去,立马把碗筷搁置。
“你应了?”
“没有,我知我们家里没有那么多银钱,不过我将手头的二十文给大哥了。”
这银钱,是柳昭星昨日才予王文秋,喊他过两天买块猪肉好过年,这货儿全填他大哥家。
“你倒是有本事,你那大哥可别拿着你的钱又去镇上赌了去。”
柳昭星冷笑一声,钱都去了,要也要不回来,也不纠结这件事情,还好今天去镇上得了两百文,随即拿起碗筷继续吃。
“大哥没赌了。”
王文秋过了片刻,声色低沉,闷闷说了句话。
“最好是。”
柳昭星不听王文秋的辩解,吃完饭就出门回房整理带回的物品。这钱可得收好,不然让王文秋顺了去填补他哥的空缺,这真是年也过不下去了。
王晟没说话,却暗自把这一幕记下。
天色渐明,王晟早已托自家爹爹将木桌摆在院中,今天准备先写上春联,晾个一日两日,过几天好给自家贴上。
上联:占天时财源滚滚;下联:得地利好运连连。横批:万事亨通。
世间无非求财求权求安康,那不如就写上万事亨通,从过往春联中挑挑拣拣,王晟打算写下这幅以表自家对新年到来的向往。
王晟自己一人无法将红纸剪齐,喊来王静静两人一同修剪红纸。
对折过后的红纸有着明显的印记,只要一人将红纸拉住,另一人寻着轨迹修剪即可。
王晟对着撕下来的春联折成合适的形状,再拿剪子穿梭其间,不一会儿,纸张就修剪完毕。
再对着家中米缸处的“福”字,剪成方块。
这一番下来,也耗费不少功夫。
王静静剪完红纸没有挪步,站在院中看着王晟写字,并将写完的字放到院中的桌上或者正堂的桌子上,来去之间,一个上午就将春联与“福”字书写完毕。
用完昼食,王晟接着来到院中铺上纸,打算抄写《三字经》。
冬天即便是午后的日头,照人也是格外温暖舒适,不似夏天那般炙热,恨不得从人身上剥下一块皮。
这没写到这划满细小线条的纸张上不知其中的难处,一写便知抄书的不易,这可比写春联与“福”字困难多了。
正常情况下,王晟写的字型偏大,现在要缩小到纸中的粗细,还需练习。他只能从屋内再拿出白纸适应适应,再誊写在规定的纸张上。
等王晟抄完一页,又发现一处错漏。
他没有继续抄写,将抄书一事放在一旁,反而拿出《论语》接着复习。
等心情平复以后,再缓缓下笔,果然,这次下笔流畅许多,抄写的成果也比第一次强了不少。
王晟抄多了就掌握一个窍门,就是抄书这件事,不求快,只求细致,如若不够细致,再快的速度也只能白白浪费那纸。
这书一抄就是好几日,等到王晟将这书抄写一遍,距离除夕夜只剩一天。
这期间,王旲匆匆而来,带来一个消息。
“晟哥!晟哥!我来寻你!”
彼时,王晟还在屋中抄着那《三字经》,头也没抬,高声唤道:“进来!院门没落锁。”
王旲走进来也不喝水,直接坐到王晟身旁,断断续续说着:“晟哥!你……知道……”
王晟抬起头,看王旲跑得面色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带他到正堂给他倒上一碗水,示意他慢慢说。
“晟哥!你那大伯又在镇上欠了银钱,催债催到家里,把我祖父喊了过去!”
“这下我全明白了,你的堂哥为何在镇上好好的学不上,非要转来这村里,白遭他人议论。”
他忽然眼神飘忽,往四周一看,偷偷凑在王晟耳边:“晟哥,你可知你那大伯欠了多少钱?”
“五百文?”
王晟这时就回忆起这大伯以大哥明年开春要去参加县试为由,找自家借了五百文。
“不不不,是一两!”
“一两?”
“就是一两!”
王晟着实惊讶,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又一次问道。
这一两银子足够买二石的大米,在粮价便宜的时候还能买四石、五石,足够让一个成年男子存活三四个月,要知道自家辛苦赚了一年,可能还没存下这一两银子。
“可不是,听说是昨天为了购置年货去了趟清河镇,至今还未归家。不行,我得去看我祖父。”
王旲一口将碗中剩下的水一饮而尽,随后匆匆离去。
王晟听见这个消息,赶忙告诉柳昭星。
想来家中那二十文钱又进了赌坊,像落入河中,就算刻舟求剑,也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