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念温随即应下,吩咐道:“诸位,请入座。”
众人自然也听见了王晟所说,曾为同窗,虽不耻这人的为人,可人死不能复生,大多数还是愿意给他一个体面,因而也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
杨子美急匆匆地离开,临走前嘱托孔念温与杨府管家维持场面,就算有挑事的,也在他们二人配合下化解。
王晟自然与季少淮一同找了个位置坐下。
“王兄。”
季少淮坐下后,眉头紧锁,摆弄着扇子,思绪明显飘向未知领域。
他百思不得其解后,唤了王晟一声。
此时,众人亦在席位上议论纷纷,也没有谁注意到季少淮的状态。
他没等王晟回答,便自顾自地问道:“为何他不留在此处?我也只是想逼逼他,那样没准就说出幕后主使,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
他心头有万千思绪,凌乱无序。
王晟刚刚就在想这个问题,也是最为不解的。
他要离开,肯定有他离开的理由。
什么理由能比性命还重要呢?
王晟摇摇头,应道:“我刚刚恰巧也在思考杭宇东的所言所行,也未曾得解。”
此时,阳光正盛。
它除去周身的寒冷,却除不掉心里的阴霾。
季少淮望向被护卫把手的那处,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似清晨的露水落在早已枯萎的花上,惋惜又无能为力。
“如果,我刚刚仔细听他说,会不会事情的结果,就会不一样?也许他就不用死……”
王晟也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毕竟这事情到现在的发展早已出乎意料,不能用常理判断。
也许?
或许?
谁也说不准事情的发展。
就算王晟说能更好,人也不能复生,探讨这些本身就无意义。
王晟沉默不语。
季少淮也明白,这事已经发生,早已无解,因而他站了起来,与王晟说:“我要去找杨子美。”
“我要问问他,为何要请你,为何要请杭宇东。”
他没有气愤,也没有埋冤,语气平淡得仿佛要去拜读什么典籍一般神圣,仔细听来,更多的是不解。
“季兄,我的意见是,你也留在此处,等官府的人。”
王晟冷静地说,“你在此处,我和孔念温尚且可以给你作证,你与杭宇东没有单独接触。你要单独行动,证词便大打折扣。”
“季兄,你要知道,现在,杭宇东落水身亡一案,除了杨府,你的嫌疑最大。”
季少淮不可置信地问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谁说算了?”
王晟反驳道:“不必急于一时,官府查清以后,有的是时间问他。”
两人无话,对视许久。
最终,季少淮冷静下来,默默坐回去。
牵扯甚大,官府派人也十分及时,将众人一一带去问话后,嫌疑比较小的就放他们出府,最终留下的也只有王晟、季少淮、孔念温与杨子美。
有了王晟与孔念温的证词,季少淮也得洗清嫌疑。
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杨子美。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检查现场的捕快突然跑来,大声说道:“大人,小的在亭子旁边检查阑干,却有不同痕迹。”
“带路。”
刘知府示意这位勘查地况的捕快带路,自己快步流星紧跟其后。
众人亦跟随他,直至阑干旁。
“这两处,原本有阑干,为何要将阑干去除,还没有标识?”
刘知府检查了一番,冷冷质问。
原本两个阑干应是相接,现在却有断裂的痕迹,只是处理得相当巧妙,没有影响美观,却又因为没有规整,两边没有直立的“望柱”。
若是木质的阑干还好,有风化的可能,可是这是石头的啊。
而且这不是在寻常百姓家,而是在处处彰显低调奢华的杨府之中。
未免太过巧合。
孔念温诧异地说:“子美,为了流水诗会,你不是上旬才派人来府检修吗?”
这时,他上下打量着杨子美,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确实上旬才派人来检修,这是怎么回事?”
杨子美快速走到断裂处,仔细查验,又站在原地思考许久。
“杨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杨管家听见这句话,赶忙上前解释:“杨少爷,你这旬在府学,有所不知。这处确实是近日才命工匠改的。因为老爷的友人送了小舟,他便吩咐属下将这处改了,方便登舟。”
“知府大人,您看,下面也有石阶。只是上面的望柱需要工匠雕刻,这才没装上。不过小的已用木板将此围起来,您看。”
杨管家捏起旁边已经断裂的丝线说道:“这便是绑着木板的丝线,不知为何断裂了,木板估计也在水里。”
“知府大人,容小人说一句实话。”
杨管家再次行礼,继而说道:“寻常人看见这处有这么大的空隙,也不会直愣愣地往前走,或者倚靠在上面。”
这句话一出,场面瞬间冷凝。
刘知府也想不通,然而,根据现场的痕迹,杭宇东确实从这里落水。
这一瞬间,王晟有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没有人要在此处杀害他呢?
如果是他自己走到这里,选择跳下去呢?
若真如此,他为何要这么做?
生为秀才,与逃犯不同,本有大好年华,为何要选择在这里死亡?
如果说,这是为了陷害,大抵不必如此。
可是,也只有这一个解释,才能说明,他为何不选择待在季少淮身边,选择赴死。
那么,答案很明显,在他递给季少淮的纸条中。
“欲知此事,寻杨子美。”
王晟一刹那便理顺了前因后果,给季少淮使了一个眼神,让他将纸条交上去。
季少淮迅速从怀中取出纸条,交给刘知府。
“知府大人,这是杭宇东身死前,递给小生的纸条,不知是否有用。”
刘知府接过纸条一看,立即问道:“杨秀才,你可还有隐瞒?杭秀才留下的纸条,说要寻你,便能清楚。”
杨子美沉默半晌,回应道:“确有一事,杭宇东交给我保管一封书信,说要让我递交给季兄。”
“在下认为,这是私人信件,所以,没有将其递交。”
“还不速速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