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天桥边。

    艳阳已经不如刚刚那么热烈，微弱的光线把那具高大的身影照在地面上，昏暗不明。

    即使一旁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贺司宴也没抬头。

    周聿桉没有跟着黎初进去病房，反倒是看着人进去之后便转身往这边来了。

    “尾收到哪一步了。”来到贺司宴身边，右手刚刚一路上都牵着黎初，掌心还留着小姑娘的软香，周聿桉左手微微搭上栏杆，随后开口。

    尾巴无非就是货物和周时庚。

    而货物早在交易的当天凌晨就安置好了，周聿桉这话俨然问的是另一个“尾巴”。

    由于黎初中药的原因，这两天他都把精力放在她身上，对于这边倒是没怎么关注。

    “昨晚在基地自杀了。”贺司宴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眼神偶尔飘忽在楼下，也没有聚焦点，轻蔑开口。

    对于一个满腹算计的人来说，最难熬的不是失败，而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Z组织已经明摆着放弃了他，更别提周时庚现在走的每一步都算不过周聿桉和贺司宴，国外国内势力均失，他已经走投无路。

    这“尾巴”显然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选择了自我了断。

    贺司宴重新将视线望向远方那即将落山的太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漾知道了吗?”对于自己那个大哥会选择自杀这件事，周聿桉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不稀奇，周时庚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即使死到临头也不会任由自己乖乖受困于别人，大不了就是一死，他也不会向暗影低头。

    有些人，他的傲骨，只长在别人身上。

    “知道。”贺司宴回得言简意赅。

    “你亲口告诉她的?”对于这个答案，周聿桉眉眼倒是一挑，转过身饶有兴趣问道。

    “嗯。”随着一口浓郁的烟圈吐出来，贺司宴才淡声回应。

    日落西山，昏黄的残阳越来越低迷，空旷的天桥从贺司宴回答完之后便不再有任何交流声。

    贺司宴敲了根烟递给周聿桉，紧接着一阵滋啦声响起。

    是打火机砂轮摩擦出火的声音。

    一位值班女护士经过南楼出口，往外望去，只见斑驳光影之下，原本在那抽烟的人影从一位变成了两位。

    一道清隽，一道沉郁，但都一样气场凌厉强大，让人不敢上前靠近。

    这座医院规矩多，比如要抽烟只能去规定的抽烟室，否则就算四下无人，也不可在任何一个角落里抽烟。

    因为本来这里的都是世界各地的顶级权贵，因此医院无比注重环境，对于这种在天桥上抽烟，还抽一地烟头的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

    楼道里禁烟的标识在此刻仿佛只是摆设，但小护士不敢上前对他们说:“不好意思两位先生，我们医院禁烟。”

    在周漾入院的第一天起，院长就特地给这一层楼值班的医生护士提醒过，这座医院的任何规定对于送周漾来医治的那个男人都不成立。

    包括来这一层楼的任何人。

    最终，小护士也只敢在门口远远这么看上去一眼，随后便轻手轻脚离开。

    待出口的人离开后，周聿桉才重新开口。

    周聿桉的烟只抽了一半，剩下的便撵灭了。

    里头那小鬼鼻子灵，身上味太浓的话该跟他闹了。

    贺司宴一看，一开始还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而感到奇怪。

    周聿桉在他印象里，向来也是烟酒都来的:“抽不惯?”

    “不是，黎初不喜欢烟味。”

    旁边便有垃圾桶，扔了剩下半条烟，周聿桉淡淡开口。

    左手甚至抬起轻轻拍了拍身上，似乎是要散味。

    边拍还边离贺司宴的距离远一点，他身上烟味太浓郁了。

    看得出周聿桉眼底丝毫不掩饰的那股淡淡的嫌弃，贺司宴不顾形象翻了个白眼:“滚。”

    周聿桉对此只是耸耸肩，毫不在意被骂了。

    情这种东西，贺司宴向来嗤之以鼻，他怎么可能会懂。

    重新来到周漾病房门口，保镖早已经为他打开了房门。

    病房里，周漾已经被黎初哄睡着了。

    听到门口这边的声响，黎初连忙起身对着周聿桉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此刻的黎初，眼里都是对周漾的紧张，紧张这房间里的任何一切会有吵醒周漾的风险，包括自己。

    原本打算靠近一点来病床边的男人也因为黎初的一个动作而定在了原地。

    周聿桉懒散倚靠在拐角的墙边，目光浅浅地看着那个忙前忙后的小姑娘。

    黎初见他没发出动静之后松了口气。

    她好不容易才把周漾哄睡着的。

    这两天发生太多事情，周漾估计心里压抑太久，刚刚整整哭了将近半个小时。

    眼下就连睡着了都抓着黎初是手没放。

    黎初任由她抓，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静静陪着她。

    病房里静悄悄的，连周聿桉什么时候离开得都不知道。

    又过了半个小时，周漾陷入深度睡眠，抓着黎初的手掌才渐渐松开了点力道。

    黎初右手实际上因为保持一个动作太久，已经僵了，稍微一动，就麻得不行，似是有上千万只小蚂蚁在皮下蛀咬。

    小姑娘差点难受得哼出声。

    转身看向墙边的位置，也早已经不见周聿桉的身影。

    黎初站起身，发现脚也是僵的麻的。

    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这才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走出来病房。

    一出病房，就闻到了一股烟味，从走廊尽头窗户那边飘来的。

    贺司宴好歹会走到天桥那边抽这玩意儿，周聿桉此刻显然心情更加糟糕，直接在楼层内便抽了起来。

    黎初寻着味道看过去，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走廊尽头，昏黄色的夕阳将周聿桉的身影拉得老长，男人手中夹着一支香烟，抽的慢条斯理，眼神在烟雾中忽明忽暗。

    烟雾在空中弥漫开来，形成了一片朦胧的烟雾。

    周聿桉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带着几分看不太清楚的冷漠和疏离，仿佛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这边开门的动静吸引了抽烟的男人的注注意力。

    隔着远远的走道，黎初和他淡漠的眼神对视上，他没有像往日那般第一时间朝自己走来。

    而是静静地站原地，任由烟雾缠绕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