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登高
作者:吴北海   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最新章节     
    等沈崇尧回过神来,那队骠骑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是看他们的方向,分明也是朝西去的!

    他一路心事重重地进了侯府的庄园,这边管事们一早便守在门口,一见他的马车过来,便忙赶上去问安:

    “请二老爷安,按您的吩咐,湖边已围起了风屏,花厅及亭中一应布置也都齐全了,还请二老爷移步瞧瞧是否妥当?”

    沈崇尧只得打起精神,一点点检视过去,因提前知会过这次花朝非同小可,从老太太侯爷起及侯府上下大小主子都要过来,园中管事们不敢马虎,不仅早早地打理花木,修整屋室,连那池静湖也差人潜下去摸了三回,唯恐出了什么岔子,搅扰主子们的雅兴。

    但纵使这样琐碎的功夫下来,沈崇尧一路看过去仍捉到不少纰漏,忙令手下一一改了过来,等他堪堪巡视完成后,便有小厮飞来报:“已能看见领头的车驾。”

    沈崇尧忙整了衣冠,出了前门一里外相迎。

    春草扶着宁儿,小心翼翼下了车,待进了园内,早已长过一番见识的主仆二人仍被小小地震撼了。

    那真是群芳竞艳、百卉含英,好一派初春胜景!

    这样晴好的天日下,一路走去,人犹在画中行,花树连绵如云雾,又有彩蝶翩跹于繁花落英中,更兼莺啼鸣啭,百转千回。

    便是园中来往穿梭的婢女,亦打扮得如花似锦,光彩照人。

    这番景象,令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丫鬟们是行一步、赞一步。

    这样一路行至静湖边,只见杨柳依风,碧草如茵、鲜花遍锦。湖畔早设了雅席,丝竹声袅袅,随风而动。

    沈崇尧请母亲及兄嫂按席坐了,又禀道:“母亲不妨携姑娘们先在此赏玩片刻,从头小厮来报,说是罗向两家夫人约莫再有半刻便到,朱家夫人也已经在路上了,另外文大人家的内眷,估计午后方至。”

    朱老夫人闻言点头称是,连声称赞沈崇尧布置妥帖,连一向严肃的沈崇彦也对他露出个微笑,赞道:“二弟果然长进了。”

    到这时,沈崇尧方松了一口气,转去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儿女,便仍告退下去忙了。

    老夫人此时儿女在侧,子孙盈堂,真是无一丝不满足,她笑道:“瞧瞧我们家这些女孩子,真的是比花朵儿还娇艳些。”

    沈存珠掩唇一笑:“母亲如今只疼底下的女孩子,不疼我和嫂嫂们了。”

    朱老夫人道:“如何不疼你们,只是今日花朝是姑娘们的节日,又在自己园中,便叫她们好好松快松快,并不拘在我们跟前坐着。不论什么,姊妹们自己玩去就是。”

    沈崇彦听了这话,点头称是:“很该如此,除了正宴时记得过来,其余时间随孩子们自在高兴便是。方不辜负这丽日和风。”

    听了这话,哥儿姑娘们无不高兴,开始还拘束着,不过一会儿,便三三两两散了去,或是赏红扑蝶,或是踏青联诗。

    宁儿起初还缀在二房那几个姐妹身后,同她们不时交谈两句,走了两圈,就慢慢放缓了步子,转过一道弯,悄悄折到了另一条小径上。

    春草一看宁儿的动作,并不言语,只闷声随着她往前走,见宁儿曲曲折折竟绕到了一条山径上。

    这庄园中的山并不高,沿山路砌了石阶,不过是为了贵人们偶然登高望远的兴致。只是今日众人游园观花,这里便显得冷落萧条了些。

    春草有些紧张地抓着宁儿的袖子:“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宁儿安抚地拍了拍她:“春草别怕,我想一个人上去转转。”

    春草大惊失色:“这怎么行?太危险了,姑娘做什么也带着我才是!”

    宁儿笑道:“我能做什么?只是想自己去透透气,二老爷将这里守得密不透风,恐怕山上也放了侍卫,能有什么危险?”

    春草仍不放心:“我怎么敢叫姑娘一个人上去,叫侯爷知道了,怕是要打断我的腿。”

    宁儿却说:“我不告诉侯爷,他上哪知道去?我的身子自己有数,只慢慢走走,累了便马上停下,可好?”

    春草见她如此坚决,心中忽然一动,想到今日晨间姑娘那淡淡的惆怅,猜她是思念亡母,所以想要登高凭吊一番。

    于是不忍心退了一步:“我就在这里替姑娘守着,要遇到什么情况,您就大声叫我。”

    宁儿点点头,她掏出袖中一枚铜制的口哨,对着春草晃了晃:“放心了吧,若真有什么意外,我便吹这个。”

    春草勉强按耐下担心,只恳切地拉着她的手:“姑娘可别去太久了。我就在这守着。”

    宁儿笑着应了。

    ------

    宁儿走得并不快,但方向却很明确,她不时抬头看看太阳,一路向着山北行去。

    愈往北走,那石径便显得有些陡峭,两侧奇松怪树也越显得高耸,但宁儿却并不害怕,甚至因为此处人迹罕至,而微微放松了些。

    又上行了一小段,她眼前豁然开朗,林木交错散开,却露出山腰处一块平地,靠内侧长着数棵挺拔苍翠的柏树,以青石铺就的观景台上凿了石桌石凳,靠崖一侧悬空筑起一座石亭。

    宁儿见了不由点头,她转身解下披帛,小心放在了平滑的石凳上,又整肃了衣容。

    凭栏北望,此处天阔云舒,风林萧萧,宁儿眼中不觉滴下泪来。

    娘亲去时她刚到六岁,虽然因生计所迫,宁儿早早便懂了生死,但那时到底年纪幼小,到如今已是记不全她的样子。

    只记得她最后将自己搂在怀里,那怀抱僵硬地像铁一样,宁儿伏在她怀中,鼻尖仿佛嗅到了一种淡淡的苦味。

    那就是她记忆中母亲的味道,冷冷的,淡淡的苦味。

    小时她曾听左右的邻舍议论过,娘亲刚搬来时是一个真真雪肤花貌的美人,可没过多久,就隆起了肚子,原本看上她的人都在背后猜测她的身份。

    可惜她出生以后,娘亲就生了场大病,苦苦挣扎着挨了过来,但再难复原先的姝丽。

    宁儿忍不住伸出手细细抚摸过自己的脸颊,想从自己身上寻到一些娘亲的影子,却是徒劳。

    宁儿不由伏下身子,朝着北面四菰山的方向跪下,心中默默祝祷,娘亲,娘亲,往生极乐去吧,女儿如今很好,别担心我,又磕了三个头。

    待她正欲起身时,一道清冽的声音蓦然响起:

    “别往前走,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