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很亮,伴着未曾燃尽的篝火,几乎将空地中央照得纤毫毕现,魏蒹葭望着血线从半空洒向篝火,旋即,一条断掉的胳膊应声而落。
不过眨眼的功夫,断臂上的布料悉数被火舌烧尽,空气中全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侍卫的哀嚎声,同火焰噼啪声,像是鼓点一样敲在心头。
“呕!”魏蒹葭僵在原地,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秋霜幽幽转醒,顿时一惊,“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别说话!”魏蒹葭低斥一声,宽袖下的双手已经紧攥成拳。
这个被断臂的侍卫,不是旁人,正是她的车夫。
秋霜也终是觉察到不对劲,连忙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这一看,瞌睡顿时全醒了。
只见一个面容冷硬的男人,正领着一队黑衣人齐齐整整站在空地上,腰间无一不配着一柄长剑,剑锋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这这这……这是遇到劫道的土匪了吗?!
马车外,魏家侍卫头领听着动静从马车飞身而出,待看到篝火旁两个被砍掉手臂的属下,眸中瞬时冷光一片。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这里可是大禹右相府家的车队,要想劫道,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俞风抬眸瞥他一眼,声音凉凉,“我们今日来,只找魏家二小姐,与旁人无尤,想活命的,就赶紧滚!”
“混账!”侍卫头领被这态度气得一滞。
直接拔剑指向俞风,“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我们魏府面前放肆,既然这么急着见阎王,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男人话到一半,直接挥剑向俞风脖子砍去。
力道极大,似想一剑将人斩杀于此。
身后四十来个侍卫见状,纷纷拿了兵器,将俞风一行团团围住。
然而,侍卫头领剑行到一半,便见一把长剑从半空劈下,直接将他手腕震得刺疼,手中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而对面的男人提剑而立,脚下一动未动。
侍卫头领看得狠狠咽了咽口水,依旧挺了挺脊背,“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不管你是哪条道上的,你现在赶紧走。
我们魏府小姐,不仅是丞相的掌上千金,更是当今淑贵妃娘娘的侄女,是三皇子的亲表妹,你们要是敢乱来,他们定然放不了……啊!!!”
男人狠话没放完,突然脖子一凉,一低头,脖子像是被人开了个口子,鲜血哗啦往下来。
一众魏家侍卫瞳孔齐齐一缩,甚至胆小的已经往后退了一步。
而马车上的主仆俩,同时愣在原地,连呼吸声都不敢用力。
俞风抬眸瞥了眼中央的马车,拎着剑在侍卫头领衣裳上仔细蹭去血迹,才看向圈外的魏家侍卫,“我再说最后一遍,不想死的,赶紧滚。”
魏家侍卫闻声,顿时顾不得旁的,连忙拔腿跑得飞快,连行李都不要了,头领都死了,他们留这儿只会是死路一条。
甚至是地上两个被砍去胳膊的,也抱着伤口踉踉跄跄逃了。
魏蒹葭见四十个侍卫全如鸟散,瞬时又气又怕。
魏府平日花那么多银子养的奴才,一遇到事,竟然就这么丢下她这个主子跑了!
还有,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魏府的侍卫头子都在他手下过不了一招。
而且,一开口就是要找她。
难道给玉成喂的虫子已经暴露?姨父遣了人来抓她吗?
这念头刚起,又被她直接否决,如果当真是姨父派的人,不可能一言不合就直接杀人,而且,君宴说过,那小虫子不会这么快发作。
可不是覃家,那又是谁?
然而,外面的人将侍卫全赶走后,竟再没有一丝动静。
这种不知原因的等待,没来由得令人更加煎熬。
不知多久过去,她甚至开始在想,是不是该夺过马车缰绳拼一拼时,终是听得一阵马蹄声起。
魏蒹葭美眸微眯,从车窗口还看不到来人,只能看到方才的男人恭谨转身行礼,“主子,苏姑娘!”
“苏?”少女听得心头一跳。
心中不自禁起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随即,又听得一道清清冷冷的嗓音响起,“魏小姐人呢?”
这声音,几乎刻在了她的骨子里,魏蒹葭睁大眸子,看着一高一矮两道影从官道一步一步走到空地篝火旁。
竟然真的是苏婳?
她怎么找来了!难道是知道了土匪窝的事情是她在撺掇?
魏蒹葭想到这,猛地转头看向秋霜,眸光如刀。
后者心头的震惊完全不输魏蒹葭,只得连连摇头,她当日去城西土地庙从头到脚都乔装过,怎么可能被发现?
俞风抬手指了指最中间的马车,“回苏姑娘,魏小姐正在那儿。”
苏婳扬眸看去,正好撞见车窗动了动,“呵!这魏小姐莫非是要我们去请她下车么?”
“婳儿不必过去,让我来。”萧锦寒拉住少女,大手从一旁的灌木丛上停了一瞬,宽袖一扬。
一道青色光芒径直朝车窗射去。
速度之快,在空气中带起一道破风声。
车窗窗柩应声而断,化成一块块四分五裂的碎木头,但青绿色光芒并未停下,依旧朝车帘长驱直入。
魏蒹葭心头一凛,在看到车帘被割破的瞬间,下意识将旁边的人扯到自己身前。
“小姐!!!”
秋霜惊呼出声,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魏蒹葭,待反应过来时,右边脸颊已经被活生生削去一块肉。
她双手捂着脸颊,脸上全是钻心刺骨的痛,痛得她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掌心之下甚至还碰到了骨头。
魏蒹葭看到掉在地上的肉块和树叶,也吓得小脸惨白,半晌才回过神。
满脸歉疚看向秋霜,压低了声音,“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手上拿得是一个枕头,待我们回京城,我立马给你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一定不会留伤口的。”
秋霜痛得冷汗直冒,眉眼半垂,只低低嗯了一声。
魏蒹葭此刻也没时间安抚她,而是冷冷看向窗外,“不知苏姑娘和萧公子,今夜来这一出是何意?
白日笑脸相迎,晚上却杀我侍卫,毁我马车,不知蒹葭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二位?此行竟像是来要我的命!”
一边说着,一边轻手轻脚拉开抽屉暗格,将屉中的小刀攥在了手里。
苏婳听着不禁有些好笑,这魏蒹葭倒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短短三两句话,不仅将想知道的点全抛了出来,还暗讽她们翻脸不认人。
她勾了勾唇,视线从主仆二人身上扫过,“你放心,今日我们来,不会要你的命!
至于为何而来,魏小姐应该心里有数。”
听到不要自己的命,魏蒹葭狠狠松了一口气,随即,眸中又带着几分不解,“苏姑娘所说的心里有数,蒹葭实在是听不懂。”
“事到如今,魏小姐难道还要装傻充愣吗?” 苏婳抬步朝前走了几步,最后停在马车三步开外。
随即,从袖口掏出画纸,徐徐展开在主仆二人面前,“这画纸上的东西,你们总不会再说看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