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建委大院位于深州市建设路18号，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风格建筑群。由一幢八层的主楼和三幢分别是三层、四层、五层的附楼组成，共同围合成一个建委大院。大院内绿树掩映，花木成荫，景石点缀，十分清幽，建筑高低错落有致，间或有一些雕塑小品，更增风雅。委机关在一号楼主楼，三座附房分别是城市建设投资公司、城建档案馆（建设信息中心）和房改办的办公场所。一号楼主楼共八层：一楼是村镇建设管理处；二楼是建筑业管理处；三楼是规划管理处；四楼是公用事业管理处；五楼是房地产管理处；六楼是政治处、纪检室、财务处等几个综合处室；七楼是办公室以及委领导办公的场所；八楼是大会议室。

    元旦节上来，郑义平亲自陪同陆自明到建委政治处报到。政治处承担市建委的机关和直属单位党的建设、干部人事管理、机构编制、内部审计等工作。负责牵头意识形态和宣传思想工作。承担离退休干部服务管理工作。牵头直属单位党的建设工作，指导系统队伍建设。是建委的核心职能处室，尤其是负责干部管理，是很有权力的部门。

    张如生很客气地接待了郑义平和陆自明，感谢房产集团向委机关输送优秀年轻干部。郑义平也说了些感谢政治处一直以来对房产集团的关心，高度评价了陆自明工作表现之类的场面话。待郑义平走后，张如生单独跟陆自明介绍了处里的人员和工作。处里一正两副，张如生是政治处主任，还有一位周成琬副主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美女小姐姐，另一位年纪稍大的副主任李建国已经提拔，即将赴建委下属的市房产交易中心担任主任。另外还有两位年纪较大的老同志，老白和老金，没有领导职务，都是主任科员。周成琬分管人事劳动工资，李建国主要是负责文字工作以及一些日常事务。两位老同志没有具体固定的分工，基本以帮助参加些无关紧要的会议，做点简单的辅助工作为主。这就是政治处的现状。陆自明过来是接任李建国手头上的工作，可以说，李建国手头上的工作是最多的。有许多基础工作都在他的手中，还要兼顾文字工作，十分的繁忙。李建国对陆自明稍有印象，也很细心地交代手头的各项工作，专门叮嘱他：“在委机关工作，要注意谦逊的态度。对待下属单位的领导和同志要一视同仁，谦和耐心。特别是下属单位咨询一些政策方面事宜，不要着急表态：有把握的可以当场答复，吃不准的，要请示处领导后再做答复。”陆自明一一用心记下，晚上在宿舍里仔细在日记本中用书面写下，悉心体会。

    许永盛担任深州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在市政府班子里是仅次于市长的二号首长。主要负责计划发展、经济信息、国土资源、城乡建设、环境保护、交通运输等方面的工作，分管市计委、市经委、市国土局、市建委、市环保局、市交通局等部门。他分管的每一个条线都是重要经济活动密集领域，资源十分丰富，是不折不扣的实权派。一般上门找许市长请示汇报、斡旋协调最多的除了下属分管部门的领导外，就是一些大型厂矿企业、房地产公司、建筑公司、交通运输公司的老总，也有一些重点国企单位的领导等，大都是在深州城里跺跺脚、抖三抖的大人物、大老板。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王忠良作为他的秘书，时刻紧跟在他的身旁，也就是权力核心的圈中人，有着极大的权力影响力。别的不说，这些下属部门的领导、老板们要找许市长，通常是先跟他联系，询问领导的动向、时间安排。这本来是一项不起眼的日常工作，但是王忠良发现光是这一项差事就有很大的操弄空间：是否如实告知、何时告知以及怎样告知，就看平时的远近亲疏，关系好坏，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平时跟自己不热络、关系一般的，推托个几次之后给安排点时间。不跑自己门子、关系差的，每次都有各种理由推却掉，有的急事一来二去也就被拖黄掉了。更有甚者，如果王忠良不想让你办成此事，往往选择许市长心情不好的时候让你上来汇报，所求之事十有八九被弹回去。总之，如果得罪了王忠良，则你想找许市长办事，基本也就办成无望了。当然，对那些平时经常“孝敬”自己、关系好的，王忠良会很经心的把许市长的时间安排出来接见，挑许市长心情大好的时候汇报，有的时候还会不失时机地帮助敲边鼓，尽力促成老板们想办的事。还有许多老板想尽力巴结许市长却苦无渠道，大都先找关系攀附上王忠良，由他在合适的时机予以引荐。政商两界场面上的人都是有眼力劲的，见王忠良长袖善舞，在权力场上左右逢源、游刃有余，也都对他客气三分，很卖他的面子。王忠良也因此和这些有头有脸的领导、老板们厮混的很熟，政商两界通吃，也经常得到些恩惠和好处。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直接抄起电话就打给这个局长、主任，那个书记、老总的，往往一个电话就能摆平许多事。那些老板们有的是钱，逢年过节随手一塞就是几千块钱的红包，时不时地给张消费卡券，各种烟酒、时令水果、土特产更是常年不断。如果在某些大事情上帮忙出力促成，那“感谢费”就不是日常的小恩惠那么简单了。当然，一般这种事情也是一事一议，事前老板们都会给他明确的暗示，事成之后会重重感谢。而王忠良也早已谙熟名利场的这一套，彼此心照不宣。办好之后，也心安理得地拿走一个大的档案袋。为什么呢？他有时看见领导也是这样做的。王忠良的思想中有一种封建主义的遗毒：总觉得领导和秘书的关系就是一种主仆关系，我给你当秘书，我就是你的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跟着你就是要把你服务好，把你交代的事办好，把你的安全维护好，自己呢，也顺便跟着你发点小洋财。

    因此，王忠良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并不是源于家庭那点经济基础，而是手头实权带来的巨大利益和好处。当同龄人还在为买不起商品房或者还不起高额的房贷而烦恼时，王忠良早已实现了彻底的财务自由。在他的眼里，所有的消费都很廉价，几乎没有什么贵的东西包括商品房。钱来的实在太快、太容易。当然，和钱来的一样快、一样容易的还有女人，这么些年女人他也从来不缺。这些大老板请他吃饭经常带一些小蜜在身边，许多都跟他发生过“一夜情”，有的老板还经常带他出入一些私密的色情会所，纵情声色。他自己还经常找机会勾搭各种良家少妇，总之他的风流韵事不断，跟各种美女勾搭上床，正是基于充裕的经济基础。因此，和叶苹苹的交往，他毫不吝惜金钱，除去经常出入各种高档场所娱乐消费，还经常赠送一些名牌包包、化妆品，顺利俘获了美人芳心。

    二零零三年的春节来临了。癸未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就像陆自明的二零零二年一样乏善可陈，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印象。时光一年一年的过，春节联欢晚会这种综艺形式已经显得老套，很难引起大家像过去一样的热情。看春晚已经成为中国人过春节的一种习惯，但是春晚又并不令人满意，有时显得味同嚼蜡。于是春晚也成为中国人春节晚餐的一道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2002年是艰难的一年，无论如何总算是熬过去了。陆自明度过了一个繁忙的春节。当前全国全党上下都在开展学习贯彻党的十六大精神，新一届领导集体专程到西柏坡学习考察，重温毛主席“两个务必”的重要论述，要求全党同志特别是领导干部做到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春节前包括年后上来，市建委党委有大量重要的会议要开，各种总结和讲话稿层出不穷。陆自明借调到政治处，遇到的第一个困难是写公文。本来陆自明的文字功底不错，长期的大量阅读以及记日记的习惯，使得他的文字通顺流畅，条理清晰。他自己也颇引以为豪，谁知第一道拦路虎竟然是文字工作。

    政治处的工作一块重要的内容就是公文写作。春节前的几篇重要大稿子，比如建委系统党建工作总结、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总结、老干部工作总结等，都是张如生主任亲自操刀。一则不了解陆自明的公文写作功底，一则他刚借用过来，情况不清楚。因此，节前主要让他熟悉处里的各项工作情况，阅读大量的文件、政策、讲话稿等。让他起草过几个通知、公函等简单公文，基本也是照着过去的模版稍作修改，没有什么技术难度。节前放假，张如生布置了一篇委领导在全系统党建工作会议上的讲话稿，让他节后交稿。这是建委主要领导年后大会上要用的讲话材料，是一篇大稿子，想借此考察一下他的公文写作能力。整个春节假期基本泡汤，他年初二就到建委办公室加班写材料。先是大量阅读过去几年的半年度、年度党建会议讲话稿，看去年党建工作总结，充分占有素材，构思基本框架，推进得十分艰难。

    公文写作不同于平时在日记本里的随想、随笔，思维很跳跃，遣词造句也十分随意，自己心里的话么，怎么想就怎么写。领导讲话稿的写作，需要站在领导的身份立场考虑讲话内容，所讲的内容是全系统的党建工作，但是语气、发言习惯还要考虑到发言领导的特性特点。也就是要学会换位思考，不能随自己心意天马行空。这种写作在陆自明来说是从未碰到过的。原先虽然在集团当过近一年的办公室主任，写过一点通讯报道、工作总结之类的东西，但是领导讲话稿基本不需要准备。刘积仁习惯于自己准备发言稿，而且他的发言思维宏观、站位很高，不是办公室的同志可以写作的。而接替李建国的岗位后，处里给他新配了一台办公电脑。原先李建国从来不用电脑办公，文稿也都是纸质写作，写好后让办公室文员帮助打印出来，因此也没有电子版材料。陆自明面对着空空如也的新电脑，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键盘，推进十分缓慢。

    叶苹苹度过了一个纸醉金迷的春节。整个春节假期，她日程安排得十分忙碌，和王忠良已经见过双方父母，两边家庭都很满意，两人的恋爱关系算铁板钉钉。又以未婚妻的身份跟着王忠良参加了几场高端宴请，都是深州城里一些矿老板、房地产商组织的饭局，不仅每天出入高端消费场所，而且收获了丰厚的礼品，获得虚荣心的极大满足。

    这天晚上，王忠良和叶苹苹在晶丽大酒店的房间里。两人刚刚在晶丽大酒店用过晚餐，王忠良开了房间，两人在房间缠绵缱绻。几个月来，王忠良已经记不清到这里来过几次。他有一张晶丽大酒店的消费免单卡，每次在这里消费都是不花钱的。这张卡是鑫鑫矿业公司的马老板送给他的。

    一进房间，两人脱掉外套。王忠良打开中央空调，把温度调高。又打开电视机，坐在床边看着新闻。叶苹苹用电热水壶烧好一壶开水，泡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也温顺地坐在他身边一起看电视。王忠良从手边的小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她，说道：“这张美容卡给你！”

    “哪家的美容卡啊？”叶苹苹好奇地问道。

    “有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新开了一家美容院，就在人民广场那边，据说是深州城规模最大的一家。这张卡里有一万块钱，你自己拿去做些美容消费。我反正也用不着。”

    饶是叶苹苹经常去美容院消费，也不禁咋舌。原来黄艳送过她美容卡，不过一两千块钱，可以做一年的面膜补水基础护理项目了，而王忠良一出手就是一万块，真是大方！叶苹苹高兴地接过卡片，眼神里满是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