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本朝并不允许女子参加科举,许樱桃虽身怀非凡的见解与格局,却难以施展才华。
到底是多年夫妻,早已心意相通,严衡一眼便看穿了夫人的心思,笑道:“女子又如何?我严衡的弟子,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定能有所作为。”
薛清秋白了他一眼,明明几个月前还说当山野村夫是好事,如今又换了说辞。
这男人的嘴啊,真就是靠不住。
“咦?云澜这孩子跑哪儿去了?”薛清秋看向身侧,明明先前女儿还依偎在身旁,眨眼间却不见了人影。
严云澜此时正在屋中翘着脚,一手执罐,一手拈丝,将一大撮灯影牛肉丝放入口中,任其麻辣醇香的滋味在口中绽开。
简直快活似神仙。
思绪缥缈,严云澜忆起初至这偏远村落,心中确有千般嫌弃,而如今,只余满心欢喜。
这是自兄长离去后,她们全家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
明年除夕,她还要和许樱桃一家一起过!
按照传统习俗,守岁得守一整个通宵,但许樱桃一家除了姜氏,其余几个都还算是孩子,加之被火盆烘得暖意融融,不消多时,便一个个哈欠连天,东歪西倒。
姜氏心疼四人,等子时那波鞭炮声稍减,便赶着他们各自去睡,自己则在堂屋一个个叠着元宝,为明早上坟做准备。
次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许樱桃又被一阵喧嚣的鞭炮声吵醒。
姜氏见她起来了,笑着说道:“往昔村中可没这般热闹。”
以前村子穷,大家买不起鞭炮,只能将竹子扔进火盆,“噼里啪啦”听个响,聊以慰藉。
如今可不同了,家家户户有了钱,都想过个热闹红火年。
各自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醪糟荷包蛋,一家人便拿着祭品上了山。
当地有大年初一上坟的习俗,一路上还遇见不少上山祭拜的村民。
谢家的坟茔在半山腰的一片坡地上。
还未靠近,姜氏就红了眼眶。
算算日子,距离丈夫长子逝去,已有半年之久,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这半年间,她经历了痛不欲生到忙碌生活的转变,悲伤的缝隙都被日常琐碎填满。
在今日之前,姜氏还当丧夫丧子的痛楚已经淡去,可真见到那两座隆起的坟包时,眼泪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淌。
姜氏强忍着内心的悲恸,紧紧咬住嘴唇,不让一丝哭声溢出,待情绪平息不少,才拿出火折子,点燃了黄纸。
“二牛,小松,过年了,也不知你们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我们如今好得很,家里还盖了青砖大瓦房,都是樱桃的功劳。”
将一捧金元宝轻轻投入火堆,姜氏继续道:“小柏如今读书了,是咱们村第一个读书郎,阿梨也在习武,他们都很好。”
被点名的两兄妹默默往火堆投着纸钱和元宝,两张小脸在橙红色的火光映照下,都显得格外严肃。
姜氏又絮絮叨叨许多,从家中开了作坊,到捡回张小花,再到养了一只鹰,事无巨细地讲给了亡人听。
末了,她满目眷恋地望着长子的坟茔,却用强硬的语气道:“小松,无论如何,樱桃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你得保佑她,保佑她平安顺遂,保佑她长命百岁,否则等娘日后到了那边,必然不饶你!”
许樱桃闻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也抓起一大把元宝,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堆之中。
这是她为原身送去的一份心意。
虽不知原身的灵魂是像她一样去了现代,还是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和丈夫公爹团圆,但无论如何,她都希望她能安好。
离开半山坡时,恰好和前来上坟的大房一家撞了个正着,两家热情地寒暄了几句,随后便各自继续前行。
唯有许樱桃注意到,谢招和吴春花紧扣着十指。
她忍不住猥琐一笑,看来自己并非狗头军师,出的主意还挺奏效。
尽管腊月二十七那日,许樱桃已经和众人说了,不必前来登门拜年,大家陪着家人过个温馨好年,比什么都重要。
但耐不住村民们实在热情,家家户户都陆续登门,还带了礼,要么是几斤肥猪肉,要么是一筐大萝卜。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接下来的日子,许樱桃便整日泡在灶屋,继续鼓捣美食。
除却自家吃的,剩下的全让谢柏往严家和村长家送。
正月初二、初三,按照习俗,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这些妇人将年礼放在娘家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丈夫和孩子,匆匆赶到许樱桃家拜年。
一来是为了感谢许樱桃对娘家的关照,二来也是为了感谢她收购山货,让外嫁的她们也受益良多。
如今,在各村各乡,只要提起是南溪村嫁出去的女儿,人人都会竖起大拇指,使得她们在婆家,腰杆子都挺得更直了几分。
这些人一走,又留下了无尽的鸡鸭鱼肉和点心。
仅仅数日,全家人的体型竟都明显的“圆润”了一圈。
连续的大鱼大肉之后,一家五口对荤菜逐渐失去了兴趣,反倒是那些清淡爽口的泡菜和拌菜,成了餐桌上的新宠。
姜氏忍不住笑道:“以前总盼着能顿顿吃肉,如今真吃上了,反倒受不了了,这人呐,可真难伺候。”
其他人纷纷附和着笑了起来。
正笑着,就听一阵嗒嗒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自家院门口,姜氏心有所感,连忙起身去迎接,果然看到邹严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邹掌柜,可是我大姐有消息了?”姜氏满眼期待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