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案子人命关天,翌日一早,萧洵和宋祁便带着人马快马加鞭的动身出发。
萧洵这一走,对别人都没什么影响,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唯一会因为他的远走异乡而惦念的,大概也就沈皇后和楚玥,他的母亲以及前世的妻子。
多活一世,楚玥到底从容了许多,心里虽然惦记,但手头上的事一样没耽误,白日雷打不动的在学堂授课两个时辰,批改课业,然后回府陪翊哥儿玩一会,萧洵隔个三五日会派人给她捎来书信,她也会回信,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八月的天气就没有七月份那么热了,一些闲不住、爱玩爱闹的小姑娘们又能出门了。
江玉娆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十,取十全十美的好意头;余家大公子余子安早已是迫不及待想将人娶进门了。
寻了个洋文学堂和云山书院都休息的日子,江玉妍和楚玥陪同江玉娆外出添置新婚物件。
其实江家早就一切准备就绪,嫁妆更绝对是十里红妆的风光,但小姑娘嘛,总是贪图外面的新鲜,京城里两家专门售卖新婚喜物的店铺正好又以心思巧花样精讨姑娘们的喜欢。
甭管谁家姑娘,出嫁前都喜欢来看看,添置一番自己喜欢的物件。
两家店铺,漪罗坊和凝香阁,正好位于京城的一南一北,相隔至少有二十里。
也是正好三姐妹当天都清闲,这才有精力慢慢逛。
紧要的东西家里都有准备,江玉娆挑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一些,没什么用,但胜在精致小巧,摆着令人赏心悦目的东西。
也许是心里高兴,一向花钱斤斤计较的江玉娆难得挥霍了一日,惹得楚玥惊叹不已。
三人从漪罗坊出来,已是晌午,接近午时;楚玥有点熬不住,喊累喊饿;江玉妍虽然不曾说,但眼角的疲惫却十分明显。
江玉娆便有点过意不去,“正好该吃午饭了,这样,我做东,去醉香楼吃一回。”
醉香楼是京城名气最大也是装潢最华丽的酒楼,来往招待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
车夫驾着马车将三位小姐送到了醉香楼,三个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一进店,就吸引了不少瞩目的眼光。
店内伙计上前招呼,“三位姑娘是堂内就坐还是?”
江玉娆:“要一个上等的雅间。”
雅间赚得更多,伙计脸上笑意瞬间更甚,毕恭毕敬的将三人引到了二楼最东侧的雅间。
待三人就座,伙计奉上菜牌,请贵人点单。
三人各点了两三样,伙计记下后便躬身退下。
各色精美的菜肴陆续上桌,又饿又累的三人吃得很香,等有了个七分饱,才腾出嘴说话。
江玉娆:“阿软,扬州的事是不是很严重啊?我听爹爹说,晋王上奏陈明扬州情形的几封奏折,陛下看过都是龙颜震怒。”
楚玥:“想想也不会是等闲小事,别的不说,单就京城,多少权贵富商家里的小妾都是扬州瘦马出身,这些女子因此备受歧视和羞辱,可这哪里又是她们能选择的;出身贫苦的女子,若再生得美貌,那便早早地有人对其待价而沽了。”
“扬州瘦马之风盛行多年,背后牵扯之广,若是细细查来,只怕京城的不少官员都……”
楚玥没有说的太明白,但江玉娆却也听懂了。
说来,都是男人的好色衍生出的这些贫苦女子的悲剧!
江玉妍面容肃穆,“最好就是狠狠地严查,斩草除根!”
江玉娆:“估计这次阵仗轻不了,陛下派过去的可是刑部的两个活阎罗,这下扬州的贪官污吏和手上不干净的那些人估计要睡不着觉了。”
江玉妍:“是啊,晋王殿下是陛下嫡子,身份尊贵仅次于太子,又是那般眼力不容沙子的刚烈脾性,由他出面,必将雷厉风行、无往不利。”
楚玥一边吃菜一边听两个表姐夸萧洵,心底难以抑制的有点小得意。
一不小心,还笑出了声。
这立刻给她找来了两道促狭戏谑的视线。
江玉娆:“呦,我夸晋王殿下,怎么某些人看起来那么高兴啊?”
江玉妍也故意道:“可不是,当初信誓旦旦说不喜欢的,也不知是谁?”
江玉娆:“就是说啊。”
楚玥说不过这两人,借口解手、红着脸出了雅间。
谁料出来了,莲心这丫头也不学好,“姑娘干嘛害羞,何不理直气壮的回一句,您听别人夸晋王心里就是得意高兴,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楚玥:“再胡说八道,我扣你月钱。”
莲心是一等丫鬟,月钱不少,可和楚玥平时给的赏赐比起来,压根不算什么。
莲心笑了笑,虽然不怕被扣钱,但总不能真将姑娘惹急了,赶忙的一箩筐好话将人哄高兴。
主仆俩解手回来,在楼梯的拐角处,却遇到个不速之客。
“楚姑娘?”一道带着惊喜的男声于面前响起。
楚玥下意识抬眼,看到了立在自己大概一丈远的男子。
大脑思索了好一会,勉强想起了这号人——越翎。
越家的小儿子,越贵妃的侄子。
此人一身茶白色锦袍,面容白皙,比起女子也不差什么,一双桃花眼微挑,带着些许风流多情的姿态。
不愧是楚王的表弟,简直如出一辙。
楚玥和越家的人没什么交集,微微颔首,算是回了个礼,转身打算回雅间。
不料越翎竟然上前了一步,“楚姑娘,难得如此巧合在此一见,姑娘可是独自一人?”
楚玥笑容疏离客气,“我与越公子似乎并没有相熟到如此地步,越公子请自便。”
越翎却好似没有听懂她的话,热情得不像话,“楚姑娘何必拒我千里之外,在下并无恶意。”
活了两辈子,楚玥可不傻。
这男人看自己的眼神什么意思,她一眼便知。
但她也有点纳闷,她和萧洵的事难道不是上京城几乎人尽皆知吗?
难道这越翎仗着越贵妃的势,连萧洵都不怕了?
楚玥不想多加理会无关紧要的人,面色倏然也冷了下来,“越公子自重。”
越翎就是个不逊于楚王的花花公子,平日里游手好闲、寻花问柳,各青楼的头牌都是他的身下客,那日就马车上那么一打眼,他看到了楚玥,一瞬间惊为天人。
以前的那些歌姬也好、头牌也罢,瞬间都成了野花野草,这等天上有地上无的美人,老天让他那么巧的看见,可不就是要成全她。
这几日夜里,他翻来覆去,睡梦里都是那张脸。
“楚姑娘,好大的气性啊,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呢?”见楚玥不给面子,越翎索性也不装了,嘴角勾着无所忌惮的笑,桃花眼中一片邪狞。
楚玥哼道:“天子脚下,你还敢强人所难不成?”
“这话怎么说?”越翎忽地俯身凑了过去,楚玥一个闪身避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姑娘这般美貌,若是没有怜香惜玉之人,岂不可惜?”
“所以啊,上天让我在王府门前惊鸿一瞥这是有意让我做姑娘身边知冷知热的人儿啊。”他越说言行越放肆。
楚玥知晓红羽和绿杉在暗处,所以并不害怕,“你敢动我?”
“你们越家一无爵位二无高官,你哪来的胆子和我在这口出狂言!”
“哎呀。”越翎面露嗔怪,似是有些嫌弃她的固执迂腐,“楚姑娘你这么一根筋啊?”
“这世间有个词,叫枕边风!后宫嫔妃三千,谁能有我姑母得宠,她在陛下枕边的一句,抵得过旁人千千万万句。”
“姑母最是疼我,若是我和她要你,你难道还敢违背贵妃的命令不成?”
这话说得,楚玥若真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大家闺秀,这会没准真被他唬住了。
“我父兄皆是御前红人,战功显着,政绩斐然,绝非你一个靠裙带关系起家的越氏可比;陛下并非失德昏君,即便宠爱贵妃,也断不可能任由你一个小小的越翎欺压功臣之女。”
她言之凿凿、掷地有声,越翎下意识还真愣怔了一下,但眼前的女子容颜实在太盛,色心大起的越翎也顾不上思考那许多。
腌臜的念头无限放大,想起来就刹不住,他不由分说上前试图去拉对方的手,“好姑娘,你就从了我又有何不可?我承诺,一定千般万般的待你好还不成?”
“我呸!”
楚玥多看眼前这人一眼都觉得恶心,“红羽!”
“砰!”一块飞石击中越翎的后脑,刚才还口若悬河的人顷刻间两眼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莲心上去踹了几脚,“姑娘,咱们回去告诉侯爷,咱们楚家可不是没名没姓任人欺负的!”
江玉妍和江玉娆闻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这怎么回事?”
莲心愤然说明了了缘由。
江玉娆听完气得不行,“还真有不怕死的!”
江玉妍看得更清楚,“无非是仗着越贵妃和楚王的势,越家这个小儿子的名声早就坏透了,除了酒色,一无是处。”
楚玥叫来侍卫,“把人给我扔回越府,顺便和越家家主说一声,再有下一次,我给他送的,就是他儿子的尸体!”
侍卫拎着越翎离开。
江玉娆一个激灵,小姑娘说什么尸体不尸体的,怪渗人的。
红羽和绿杉现身,“姑娘,这事……属下得告知王爷一声。”
楚玥扶额:“……先别,他如今在扬州琐事缠身,别拿这事去扰他的心。”
红羽摇头,“这事隐瞒不报,等王爷知道了……会杀人的!”
楚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