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武伯杨世楷提出要进入衍圣公府搜查孔尚坦的住所,顺便询问衍圣公府的下人。
这和要搜查衍圣公府,已经没有太大区别。
锦衣卫掌印柏子祥,北镇抚司佥书骆思恭,二人齐刷刷的看向衍圣公孔尚贤。
主审官刑部右侍郎王用汲,副审官山东巡抚宋应昌,二人碰了一下眼神。
王用汲也想过要搜查衍圣公府,可考虑到影响,他并没有开口。
而他本人,属于是你打团,他就敢上的性格。
如今彰武伯杨世楷委婉的提出来了,他心有悸动。
山东巡抚宋应昌则比王用汲考虑的要多。
在场的众人,孔尚贤是衍圣公,身份尊贵,而且又没有定罪,只是接受问询。
按照以往的惯例,衍圣公就算是定了罪,不过也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衍圣公府还是那个衍圣公府。
他不好得罪。
西宁侯宋世恩,彰武伯杨世楷,属于勋贵,他不好得罪。
柏子祥、骆思恭,这两个是锦衣卫,代表的是皇帝,他更不好得罪。
济宁兵备佥事张我续,是他的下属,可张我续的父亲是挂兵部尚书衔的蓟辽总督张国彦,宋应昌也不好过多的说什么。
堂内的人都有来头,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这些人的纠葛中,所以宋应昌尽量就不表露态度。
他和王用汲碰了一下眼神后,接着又将眼神移到孔尚贤身上。
王用汲的眼神也随着跟了过去。
孔尚贤心里犹豫,衍圣公府那么大的家业,那么多的人,要是让锦衣卫进去,指不定问出点什么来呢。
可若是不让锦衣卫进去,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显就是心里有鬼。
见孔尚贤犹豫不决,济宁兵备佥事张我续半开玩笑的说道:“衍圣公可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还是说,府上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张我续语气中带着玩笑,可在孔尚贤听来,就是在敲打自己。
“怎么会呢。张兵宪可真是会开玩笑。”
孔尚贤也不再犹豫。
代表勋贵的彰武伯杨世楷提出要进入衍圣公府搜查,锦衣卫没有说话,可态度不言而喻。
张兵续这个济宁兵备佥事是文官,现在连文官都想要进衍圣公府搜查了,三方合力,就算他是衍圣公,也不好全部得罪。
“张兵宪若是不信,尽可以随锦衣卫的上差,一同进入衍圣公府搜察。”
“衍圣公这话可就言重啦。”张我续脸上挂着笑容。
“下官本是想按例进入衍圣公府问询一些下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顺便帮衍圣公清查藏匿在府上的孔尚贤同党。”
“可不敢说是进衍圣公府搜查。”
“圣上并没有旨意让我们搜查衍圣公府。”王用汲帮着张我续打了个圆场。
“只是案情查到了这里,若能进入衍圣公府查询一些线索,自然是再好不过。”
“衍圣公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开口。”
孔尚贤听着王用汲的话,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呢,结果,没了?
若是我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开口,那我开完口呢?怎么办?你这就没了?
那我为不为难,开不开口,还有什么用!!!
孔尚贤就没有再浪费那个唾沫星子。
“王侍郎说笑了,配合朝廷查案,本就是吾等职责所在,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况且此案又涉及到衍圣公府,衍圣公府理应配合。”
“诸位上差尽可以入府搜查。”
“衍圣公深明大义,那我们也只好得罪。”王用汲站起身,其余人也起身。
孔尚贤本来就站着呢,见王用汲起身来到堂中,他身子朝侧边闪去,将王用汲让到中央。
“我这就为诸位上差引路。”
“哪敢劳烦衍圣公。”王用汲客气道,“从县衙里随便找个人引路就行了。”
孔尚贤态度谦卑,“孔某虽有涉案之嫌,但终究还未定罪,也算是东道主。”
“诸位是圣上钦命的查案钦差,孔某理当引路。”
王用汲不再矫情,“那就有劳衍圣公乘轿在前,我们在后面跟着。”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彰武伯杨世楷走到堂前,“整队,去衍圣公府。”
堂外一众将官等候多时,听到命令,各点人马,迅速行动起来。
孔尚贤疾步走出县衙。
他是乘轿来的,轿子在县衙外停着,就算他是衍圣公,他也不能乘轿进入县衙。到门口得下轿步行进入。
见孔尚贤从曲阜县衙大门走出,衍圣公府的家丁立刻迎了过去,“衍圣公。”
孔尚贤四下扫量,见无人注意,压低了声音对着这家丁吩咐,“趁着他们都在抬轿整队,你快回衍圣公府。”
“告诉府里的人,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这家丁也是衍圣公府的老人了,对于衍圣公府的情况很熟悉。
衍圣公府也不是没犯过错,也不是没被人举报弹劾过,以往朝廷派人来调查,大多是做做表面文章。
这个家丁还认为是跟以前一样走个过场呢,也就没把孔尚贤的话往心里去。
“衍圣公,这事您不早就吩咐过了吗?”
“府里的人都知道厉害,没人敢乱说。”
孔尚贤在里面憋了一肚子火,对着一众朝廷钦差他不好发作,可面对这一个小小的家丁,他的火就撞上天灵盖。
“混账东西!”
这是曲阜县衙大门前,意识到这么大声可能会引人注意,孔尚贤再次压低声音。
“现在朝廷的人要进府搜查,我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你快回去盯着点。”
这家丁跟随孔尚贤多年,见孔尚贤这副样子,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敢再怠慢。
“还请衍圣公放心,小人从巷子里抄近道回府,绝耽误不了事。”
骆思恭身为锦衣卫,感知本身就要比普通人敏锐,他发现了这主仆二人在窃窃私语。
出于本能,骆思恭觉得这两个人怕是没干什么好事。
见衍圣公府的家丁悄悄离去,钻入一条巷子,骆思恭没有追赶,而是走到锦衣卫掌印柏子祥的身前。
若是此次是由骆思恭带队,他可以立刻让人追赶。但现在是锦衣卫掌印柏子祥带队,又牵涉到衍圣公府,骆思恭不能也不敢自作主张。
“衍圣公府的一个家丁悄悄溜了,想必是回去报信了。您看用不用派人跟过去?”
柏子祥伸了个懒腰,“不用,已经有人跟过去了。”
西宁侯宋世恩,彰武伯杨世楷,这俩人来曲阜,就是为了盯着衍圣公府的。
孔尚贤一和他的随从家丁窃窃私语,这俩人就加了小心。
西宁侯宋世恩对着彰武伯杨世楷说道:“曲阜县衙离衍圣公府有段距离,孔尚贤怕是想派人提前回去报信。”
彰武伯杨世楷胸有成竹,“他报不了信。”
“之前为了查案去过衍圣公府,我知道地方。我带一队骑兵赶过去,我就不信他那两条腿能跑的过四条腿。”
说罢,彰武伯杨世楷转身离去。
队伍集结,四顶轿子依次排开。
最前面的是衍圣公孔尚贤的轿子,而后依次是王用汲、宋应昌、张我续三人的轿子,
西宁侯宋世恩,锦衣卫的柏子祥、骆思恭,他们三人则骑马。
这仨人都是武官,要是坐轿,能让人笑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