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詹玄羽在此时出现在眼前,毫不夸张的说,璃王是吃惊得愣懵愣懵的。
他以为,詹玄羽得知消息可能会写个急信回来,再顶多也就在那边忧心记挂着。而等那边公干完回了京来,便能发现这一切是虚惊一场,到时觉得佳人失而复得,肯定会庆幸松懈,他再趁机追问,不信詹玄羽还藏得住对林傲梅的心思。
可是,詹玄羽现如今是个什么操作?口信才传出去多久,他直接回来了?
“竖子混账,你有皇上密令在身,公事未完,怎能私自回来?”璃王边说着,赶忙关上了门。虽说府内若铁桶一般,但璃王情急之下,还是关了门。
詹玄羽老神在在,却明显眸光不善:“不是你把我诓回来的?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害他把林傲梅吓跑了,他未这般心思去接触过女子,眼下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璃王焉会知詹玄羽所说的“害”指的是哪桩,颇有些心虚,却仍理直气壮的道:“我只是派人传个话给你,焉知你这混账就敢这么回来了?”不过,如此一来,这小子的心思既连追问试探都不必了,这不昭然若揭了吗?
“你去见过梅丫头了?”为了谁风尘仆仆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回来后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见谁了。看詹玄羽神色虽难掩疲乏,但却没有急色。显然是先见过了。
不提还好,这一提,詹玄羽脸色都黑了:“都是你这老头害的,现如今把人吓跑了,你说怎么办吧?”
这璃王就云里雾里的,什么把人吓跑了?而且关他什么事?就算詹玄羽情急之下以为林傲梅要被指婚了多抚恤她几句,也不见得就会把人给吓跑了。说不定还会让梅丫头觉得詹玄羽对她关怀备至,怎么可能吓跑?这不可能,不合常理阿!除非,这小子做了什么其他事了!
璃王斜睨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詹玄羽,比如,情急之下,这小子醋意横生,强行壁咚,把人吓到了!又或者,赶到之时,按捺不住涌动,表明了心意,把人惊跑了!
嗯,这就合乎常理了不是?
“你表明心意了?”璃王颇为含蓄的问。
若是表明心意了还好,那样林傲梅跑了,至少说明是女儿家羞涩,这还是不错的反应。可如今林傲梅跑了,怕是恼了,误会他是个举止轻浮撩拨,随意放浪形骸之人了。
“没有。”事已至此,詹玄羽对璃王也不藏着掖着了。
璃王接着追问:“那你是直接上手了?”
心中喟叹:了不得阿这小子,出手这般快狠准,自己当年若有他一半的速度,说不定就没林箭澜什么事了。
上手?这个词包含的意思就太多了。詹玄羽稍一想,觉得他那举动也勉强称得上是上手了吧。遂含糊其辞道:“算是吧。”
璃王一听,嘴角都上扬咧到耳根子去了,道:“那肯定被你吓跑了阿,哪个女子能不被吓到?”
“那现在该如何补救?”詹玄羽不想知道有没有哪个女子不会被吓到,他只想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梅丫头当时什么反应?”璃王觉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明了细节,方能献策!
“她就吓跑了阿。”詹玄羽终是没面子将林傲梅扔下的话说出来。
“没点什么其他的反应?比如,哭了?或者,给你一巴掌?”璃王盯着詹玄羽的脸看,没发现有巴掌印,暗道有机会。
“没有。”詹玄羽不明所以,他不过夹了块鱼肉给她吃,怎么就得哭了?还要给他一巴掌?
罢了,如果现在给他一巴掌能让林傲梅消气的话,詹玄羽也认了。
璃王得知林傲梅“默默承受”,自以为心中有数,想来,这是郎有情妾有意,流水多情落花有意阿!
“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但女子虽难养,却不难哄。”璃王也不计较詹玄羽私自回京的事了,回都回了,还能怎么办。反正那边事情能办好,不影响结果就是。
“哄?”詹玄羽实在没概念,哄字一诀,如何施展。
“要么投其所好,要么厌屋及乌。”璃王点道。
詹玄羽懂这话的意思,沉凝稍许,将信将疑:“就这么简单?”
璃王眼中冒着肯定的火光,大有给打包票的意味。
“知道了。”詹玄羽心有主意,转身便要走了。
“羽儿,你对梅丫头,情感几何?”心中有数,却还是想听詹玄羽亲口说出来。
詹玄羽脚步顿了顿,想到林傲梅,胸口泛起丝丝缕缕的缠绵。他此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真实难以掩饰的情感,自己会到现在才察觉到。
若问情感几何吗?
詹玄羽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她之于我,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之前的掩饰,大抵是因被说中了心事的欲盖弥彰。因他自己也无所觉,心虚之下,便下意识装着不以为然的反驳。
现如今,詹玄羽坦荡的认知了,对于旁观者清,比他还早有所觉之人,自然不会再藏着掖着。
厌屋及乌一则,詹玄羽觉得不难办。倒是这投其所好,有点不知从哪里着手阿……
林傲梅喜欢什么呢?
夕阳便从詹玄羽想着该如何投其所好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月朗星稀,林傲梅坐于妆奁台前,轻绞着半干的长发。她眸光虽落于镜上,却又似乎涣散着,透过铜镜在想着什么。
突然,铜镜内若隐若现照射出另一个身影,正立于林傲梅身后。
林傲梅眸光顿了顿,手上动作却未停。这人现在出入傲梅阁倒是越发行云流水了……
“那个、你还在恼我吗?”詹玄羽小心翼翼的发问,生怕惊到了她。
林傲梅并无觉得被吓到,毕竟詹玄羽会来,在她意料之中。她也不知为何,反正就是这么觉得。所以,才会提前摒退了左右。
生气恼怒倒是谈不上,毕竟詹玄羽的人品性情,林傲梅潜意识里还是认同的,不觉得他是存心轻薄无礼。那会子与其说是恼怒径走,不如说是羞赧不知该做何反应,落荒而逃。
是故,詹玄羽此时这么发问,林傲梅一时难以回答。
肯定回答又好像显得小气,否定回答又好像毫不计较。所以,林傲梅静默以对。
詹玄羽却觉得她是默认了,故意不同他说话。轻步上前,声音放软了道:“你别恼我了,是我不对。”
他素来自认口齿伶俐,但现在在林傲梅面前,踌躇了许久,却只憋出这么一句。说多了怕她觉得油嘴滑舌,说少了又怕她觉得敷衍应付。实在是纠结得要命。
林傲梅微讶,这祖宗说什么?向她赔不是?
转过身望了詹玄羽一眼,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莫不是真的病了?
见林傲梅转过来,詹玄羽一喜。
记着璃王说的第一则,投其所好。忙把身上揣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拿出来,放在桌上:“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能把觉得你们女儿家会喜欢的东西都买了来,权当给你赔礼了。”
上至宝石首饰,名贵香料,下至玲珑糕点,小泥人儿,满满当当放了一整桌。
林傲梅摸不着头脑,抚额无奈道:“世子,这又是何意?若因南郊酒楼之事,实在不必如此,傲梅愧不敢受。”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就不留。”詹玄羽见此招奏效,方松了口气,在圆凳上坐下。
林傲梅自是一件都不想收的,却抵不过詹玄羽软磨硬泡,最后便选了一个仙女模样的小泥人儿和一个青黛色的小玩意儿。不为别的,只因不起眼也不贵重。
那青黛色的小玩意儿,林傲梅拿着凑近了一看,竟是个做工精致的哨子。小小一个,雕刻了两片枫叶,甚是相得益彰。不明所以,也觉得很是有趣,便放在嘴边,轻吹了一下。
“哔!”
林傲梅不曾玩过这种哨子,以为小小一个,顶多声音粗糙低沉,不会吵到。不料这一吹,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尖细,直把自己吓得磕绊了一下。
“噗嗤!”詹玄羽见她毫无防备,被吓得肩膀都颤了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傲梅目光呆滞了片刻,有些尴尬的扫了眼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的詹玄羽。
詹玄羽瞬间止住了笑意,眼神漂向别处解释道:“这哨子叫焦木三音核哨,出自代国巧匠鲁阳大师之手。”
林傲梅出乎意料的看着那哨子,不太懂明明是青黛色的,为何叫焦木。她只知道这个名字透着一股“这哨子很贵重”的感觉。林傲梅顿时不太想拿了,但自己吹过一下,再放回去又不太好,索性只能收了。
第二则,厌屋及乌。这个詹玄羽是乐于出手的。本来他就是回来解决这个事情的。
“大皇子请旨求娶的事,你打算做何安排?”目前林傲梅所忧心的,大抵就是这一桩了。
而自从明了皇帝对黎家的态度之后,田氏本身又权势滔天,且因孟氏寿宴一事,林箭澜对詹玄耀定然意见颇深,有了这几点因素在,林傲梅其实就不会那么心慌着急,觉得事情怎么拖都是能拖过三个月的。而詹玄耀正妃是病逝,按规矩是要在三个月内娶正妃过门冲喜的。是故,林傲梅也只是静观其变。
之前未有詹玄耀请旨求娶的时候,林箭澜在朝堂素来中立,万事也就事论事,不会故意对田氏一族有微词。
而这些天来,林箭澜一直在朝堂和田氏故意对立,即便无事也要呛两句,偏皇帝还故意纵容着,只在太过分的时候四两拨千斤的制止了。偏偏杜府因着杜柳清的事,此时也更想让林箭澜念情,加之本身又和田氏积怨已久,自然一直出声帮着林箭澜。还有璃王自然也是当仁不让。
总而言之,这几天朝堂上热闹得很,不亚于朝堂辩论的伟观。
“世子觉得,此事能成?”
“成不了。”本来就难成,有他在,当然更成不了。
“那还需要安排什么。”林傲梅随手拿了根木簪,将绞干后的发丝挽起。
詹玄羽高深莫测的道:“比如,借此东风,搞一些事。有人虽现在离得远了些,但迟早还会回来。也不能让人安稳太久不是?”
林傲梅眉眼一挑,调侃道:“世子这是念着我大姐了?”
詹玄羽嫌弃的皱了皱鼻,没良心的丫头,他为的是谁,她不清楚?还这么调侃他。
脱口而出道:“只你最深得我心,也唯你最不识抬举!”
詹玄羽意在“深得我心”四个字,而林傲梅却似乎只听到后面四个字,掩嘴失笑道:“是,小女子不识抬举了,给世子赔不是。”
对比詹玄羽种种不拘小节的举止,他所谓的“深得我心”,在林傲梅看来不过是随口一说,顶多是说不讨厌她罢了。
“世子可是有主意要指点?”不可否认,虽调侃了詹玄羽,但对他的话还是颇为在意的。
林傲梅不纠结他的话,詹玄羽略感可惜,又有些庆幸。他既想林傲梅知道他的心思,又担心她知道,很是矛盾。
“你大姐是个有野心的,哪里甘心屈就。与其等她以后生事,不如现在有苗头,引她出手。”詹玄羽知道,林傲梅可能不是没想过他所说的,但束手束脚的原因,便是她没有什么能出面办此事的人手。
“世子可愿帮我?”林傲梅目光瞳瞳,泛着泠泠的水光。
“帮阿!”可不就是来帮她的?
林傲梅灿然一笑,皎若星辰:“世子有什么好计策?”
詹玄羽并不信林傲梅自己没主意,但她既问了,詹玄羽便说了大概,最后道:“至于最后你想怎么做,就看你心情了。”毕竟,詹玄羽知道,林傲梅和林芙蓉的势成水火,但却不清楚,具体是否要到置诸死地的地步。
“真能到最后,定要她生不如死。”林傲梅咬牙切齿,戾气涌现。
回想前世那生不如死的三个月,林芙蓉挑断她的手脚筋,将她的脸割划得血肉模糊,浑身上下被她打得糜烂不堪,林傲梅只要一稍微想起,身上都还泛着清晰的痛楚。
她怎么可能放过林芙蓉,让她那么容易的死?她要叫林芙蓉生不如死,求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