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风呼啸过门窗,树在风中发出哗哗的声响。
殿前立靠在墙上的物什被刮倒,哐啷啷的一声,吓的宋春庭在睡梦中一震。
安静的夜晚背后,沉黑的夜幕之下,似乎有暗波涌动。
谢淮楼不知怎的,怎么都睡不好,心里发慌,心跳的极快,皱着眉无法入睡。
门外开始有凌乱的脚步声,寂静的皇宫渐渐有了人的叫喊哭声。
一个小厮顾不上礼节地推门进来,见谢淮楼醒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殿下...皇上...皇上驾崩了!”
宋春庭也被他吵醒了,揉着眼睛醒神,听到这话吓得清醒过来,忙轰了那小厮出去。
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拿起外袍拉起谢淮楼的胳膊就往上套,见他愣着,胳膊都不抬,又捏了他一把。
“你做什么!快去看看呀!”
谢淮楼如梦初醒的样子,动作都格外缓慢,喉咙滚动,好久才说了句。
“没想到,谢重云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宋春庭知道他父亲过世,他必然是难过的,她没法感同身受,却愿意理解。
她给他套着衣服,听他接着说。
“他打小就待我最好,我的马术,箭法,都是他教的,是我不够好。”
他自嘲似的笑了下。
“我知道他次次都会迁就我,就毫无顾忌地犯错...”
她于心不忍,开口安慰。
“小的时候大家都会犯错的,你那其他几个兄弟,肯定都好不到哪儿去。”
他低下头去看她,她给他系着腰带,眉目温婉,他说。
“你来之前,听别人说过我什么?”
她自觉得跟他熟了,没什么顾及,跟他实话实说。
“说什么得都有,有的说夫君脾气怪异,赶上心情不好,殿里准要死人,还有人说,你两个手指就能掐死个小厮。”
他说。
“这都是真的。不过从谢重云给我整得那一出之后就不一样了,我开始意识到没有人会永远惯着我,父皇也不会。他儿子多,不缺我一个。”
她给他穿好了衣服,又去翻自己的裙子,挑了条色素一些的。
她问。
“所以那时候你就自暴自弃了?”
他走过去把她的领子翻出来。
“有点。”
他顿了顿。
“但你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
她穿好衣服,拢了拢衣襟,抬头冲他一笑,语气淡淡的。
“走吧,这些天怕是安稳不了了。”
他叹口气,转头看向窗外,本该一片漆黑的夜,远远的亮起灯火,阴冷寂寥,夜色沉沉,男女的呼喊声交杂着。
这场争夺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可谢淮楼不在乎,他已经想好了怎么让它尽快结束。
两人夜半时分匆匆赶到皇上的殿中,皇上只是像睡着了似的躺在那儿。
他往日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一张脸惨白的像张纸,没有半点血色。
秋风中裹挟着难以抵御的寒气,隐隐约约的,宋春庭闻到了血的腥气。
殿里人很多,却都是些重要角色,她不认识太多人,只知道谢淮楼的皇弟皇妹都差不多到齐,而谢重云也在这殿里。
她觉得有些奇怪,谢重云来的似乎比他们要早许多。
她抬头看谢淮楼,他面对这样的生死别离,竟有些立如松的稳重,条理清晰得与丞相等人商量着安排后事,又派了人去抚慰母后。
他交待完了一切,也扭过头去看宋春庭。
两人没有说话,宋春庭就将手放他手臂上,拍了两下。
语言在此刻变得太苍白无力,她知道谢淮楼看似镇静自若,不过是因为他是个男人,他有嫡长子的责任,心里到底如何难受如何痛苦,她是不会感受到的。
而这片寂静,终于被人打破了。
谢重云讥笑着站起来,走到谢淮楼面前。
“事到如今,看来立太子的事宜该提前办了。”
一个一直趴在床边泣不成声的女人忽然抬起头,瞪着谢重云。
“这事要办,也轮不到皇兄开口。”
宋春庭认得她,谢容,是谢淮楼的胞妹,父亲小时候带她进宫时,两人还一起吃过点心。
谢容晃晃悠悠站起来,血红着眼睛瞪他。
“你以为你当年害我长兄的事情做得干净?其实人人都知道,不过是不敢说出口罢了!今日父皇的死,还不知道与你有没有关系,你还好意思说这事儿!”
谢淮楼抬手制止她的话。
“我朝向来是立长子。”
他抬眸看谢重云。
“皇弟是不是在后悔,那天没直接弄死我?”
谢重云毫不示弱。
“立长立贤都如何?凡事总有个开头,未必历朝历代都要立长的。”
没想到他毫不掩饰得露出狼子野心,宋春庭记起他做过的事,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