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钦唬着脸,怒目圆睁,忿忿骂道:“我真是猪油了蒙心,才嫁你这么个闷怂货,那打个地基也就上万块的事,剩下的不够先盖一层楼不行么?谭庆呀谭庆,你就不能有点血性,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非得这么缩脑畏怯!让我一个女人整天出头,替你挡风雨。”
谭庆涨红了脸,韦钦的话字字砸进他的心里。
他是胆小怕事,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尊,她可以肆意挖苦。
谭庆扭头就走,冲到山上,枯坐一天。
韦钦眼见天色已晚,谭庆还没有回来,她开始慌了。想起去年二姐夫跟姐姐吵架,跑进老林深处饮药自尽的事。
韦钦将女儿往婆婆怀里一塞,执着探照灯,只身上山。
下午听邻居老刘家说,临午时,他看见谭庆神情恍惚,徘徊了一圈往山林间去了。
韦钦浅一脚深一脚赶到峰崖,寻了一遍,不见人影。
山上寂静无声,偶有鸦鸟扑鸣,吓的她一身冷汗。
她站在岩石上,望着山下灯火泛泛,不禁悲从心生,大声呼喊:“谭庆...”
她的喉咙生涩发哑,带着哽咽,传入深林。
喊了十几声,她颓丧地哑口啜泣,浑身发抖。
这时一道人影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距韦钦几步之遥停下。
韦钦看清来人,哇啦一声,放声痛哭。
谭庆摇摇晃晃扑到韦钦面前,哆哆嗦嗦地一个劲抽打自己耳光。
经此一次,谭庆变得更加沉郁,他几乎没什么笑容,头也愈发低垂,背也微驼。
韦钦如愿,分走应有的厝地,年一过,正月初就开始请人打地基。
而谭庆背着行李包,再一次踏上外出务工。
房子建了一层,韦钦手里没钱了,她催促谭庆先去支两个月工资。
谭庆支到钱,汇进他的弟弟户头。
过了几日,韦钦找小叔要钱,他弟弟搪塞没空去取。
韦钦着急,她怎么不清楚小叔什么德行,只怪她为了省事,没去开个账号,这钱攥在小叔手里,她如何安心!
好不容易逼着小叔把钱取回来,他却少给了五千。
这下子,韦钦火了,她当场跟小叔翻脸。
许是理亏,小叔低头认错,拣尽好话赔罪。说他谈了一个女朋友准备订亲,需要两万,这不,差了几千。
这时,公公婆婆也出面,希望韦钦帮小叔一把,先借他周转,定下婚姻大事。
韦钦没办法,就让小叔写张欠条,并注明利息。
韦钦看着到手几千块钱,开始发愁还有一层楼房怎么建?
无奈之下,她想到回娘家筹借一些,主意打定,她买了礼品,挨个给三个姐姐和俩个哥哥串了门。
二姐原本生活较阔,姐夫走了之后,公婆对她恨之入骨,没少恶交。她要供养俩个孩子上学,日子开始紧张起来。
韦钦也没指望她拿多少,就想着能借一点是一点。
谁知,大姐和三姐各种推脱,一分钱没借她,还哭穷了半天。
倒是二姐话也不多说,给了她七千,说是等外甥上大学再还。
俩个哥哥也干脆,既然妹妹建房子,娘家人应该支援一些,都拍着胸脯保证借她钱,至于多少,那得等嫂子点头。
韦钦满心期盼,最后等来俩位嫂子的应允,但金额让她凉了心。
似乎是商量好了,她们各拿两千借给韦钦,还说了借钱期限,一年后还她们。
韦钦心里难受,有苦说不出,俩个哥哥日子也算富裕,房子有了,侄儿侄女也毕业上班。一年收入也有好几万,怎么借个万把块的钱都没有,拿两千打发她。
韦钦思来想去,让谭庆找他哥和姐借点钱。
谭庆听了,电话那头久久没声音。
韦钦以为他没信号,喂了几声,他才嗯了一声。
韦钦脾气上来,质问他:“谭庆,行不行你说句话,别给我关键时候闷不吭声。”
谭庆低低应了声,发呆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韦钦等了几天,他终于回话,他姐答应借他五千。他哥说刚装修了房子,还欠一些工钱,现在手头没有,缓一缓,年底看看。
韦钦叹了口气,说:“实在不行,到时候借些利息钱。”
她的意思不管怎样,还是要把二层建上去。
谭庆哦了一声,也没了尾音,这事他做不了主,韦钦说了算。
六月份的时候,房子二层封顶竣工,忙碌半年,韦钦露出舒畅的笑容。
轻松没多久,她又开始为装修这一块发愁。
谭庆这次劝说她:“等明年吧,咱们先把利息钱还了。”
韦钦听了,有些迟疑,她没有往常那么果断霸道,思忖片刻说:“我考虑考虑!”
韦钦还不曾下决定,公公的眼睛出问题了。
严重的角膜溃疡,需要动手术。
韦钦对这些学术语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要花费一笔钱。
扯到钱,问题比角膜溃疡更严重。
谭庆的嫂嫂以欠债为由,不赞同手术。她认为公公一把年纪,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这笔花费不少,实在不值当。
倒是小叔子咋咋呼呼,坚决要动手术,他说:“我爸辛苦大半辈子,为这个家操劳,我们没让他享什么福,难道还要看着他残废?”
韦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么激动,而且还说了几句人话!
嫂子却讥笑一声,说道:“那既然老三同意爸动手术,你们商量怎么出钱哈。”
“这可不行,你是老大,你不点头,我有什么说话的份?”小叔冲着嫂子瞪眼。
“这不你刚才主张手术?哼,我还以为老三你有能耐了,可以独揽爸妈的事,原来也只是过个嘴瘾呀!”嫂子不甘示弱,冷嘲热讽。
小叔跳脚,气冲冲嚷起来:“嫂子,你这样说话可就没意思,凭什么分家产的时候,你们家分到独大份?长子跟长孙的份额可不少哟,怎么?到了爸妈有问题,你就想推脱责任...”
“呸,别以为我不知你那些花花肠子的心思。”嫂子叉腰大怒,横眉竖眼,骂道:“装什么孝顺?你不就看爸妈能你私钱,好让你挥霍。呵呵,自己不争气,快三十岁的人,还想赖父母养活,也不怕人笑话!扯到分家产,那是我们应得的,怎么眼红?有本事你也投个好胎,做长子当长孙...”
“你胡说八道,简直泼妇,我什么时候赖父母养活?就算爸妈给私钱怎么啦,你们一个个结婚成家,那个不是爸妈操办的?难道我不是他儿子?爸妈不应该给我娶媳妇?”小叔虽然流气,又好吃懒做,但吵架却不是嫂子的对手。
“住嘴!”公公暴怒,大声喝斥:“你们一个个这么吵,也不怕左右邻居笑话。”
婆婆在一旁抹眼泪,她没什么主见,性子又软。
韦钦后来明白,谭庆倒不是因为中间那个孩,他的性格像婆婆,懦弱又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