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殊戚微微一笑:“承蒙小殿下抬爱,南诏和大晋风俗不同,酒自然也不同。
“我大晋有大晋的烈,南诏有南诏的甘甜。世上美酒千万,我尚不能尽尝,更何况酿酒呢?”
桓殊戚听出了咩时君语气里的敌意。
如果咩时君不是滢滢的未婚夫,也不是大晋的客人,桓殊戚一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但他是滢滢的未婚夫,也是大晋的客人。
只是后者 会好办很多。
咩时君偏偏还有一个前者的身份。
桓殊戚不能让落清为难。
落清混迹官场多年,也隐隐察觉了他们两个的不对劲,给吟宣递了个眼色。
吟宣暗中偷笑多时,瞬间会意,道:“旁的美酒再好,也比不得眼前的酒。
“都说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们可不能负了如此良辰美景。”
店小二适时地送酒菜上来。
陶槿举杯:“凤姑娘说的是,我在这里,敬小戚!”
一轮酒罢,陶槿舌头有些打结了:“要说……要说……这这这这喜事,滢滢的喜事也将近了吧?
“但不知定在哪个良辰吉日,不会是滢滢小气,不愿意请我们喝酒吧?”
落清想捂住陶槿的嘴,让他别说话。
礼节让落清没真的这么做。
落清挑眉:“我何时缺过你的酒了?”
成亲之事并不着急,按照柳承民的意思,约是待落清巡察天下百官回来之后再行大礼。
落清自己无所谓,早些晚些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区别。
但这巡察百官的事情,还不能跟旁人说。
咩时君看出落清的顾虑,道:“良辰吉日还未定下来,何时行大礼,看王姐和大晋陛下的意思。”
如若可以,他恨不得明天就跟落清成亲。
可一想到一无是处的自己,咩时君又害怕起来。
他更恨从前那个骄纵无礼的自己。
陶槿本就是说笑,也没深究:“那我要提前恭贺滢滢和小殿下了。”
陶槿瞥了一眼桓殊戚,心头疑惑了一下。
小戚看起来明明是笑着的,为何他却感觉,这笑意没到眼底呢?
咩时君:“届时我还要请冠军侯守门呢,但不知冠军侯,愿不愿意?”
男女婚嫁,按常俗,女方要有人守门。
南诏尊女,落清娶咩时君,所以咩时君出嫁之时也需要人守门。
让冠军侯守门,换作旁人,都不敢说这话。
奈何这是南诏的小殿下。
桓殊戚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间。
他能接受滢滢和旁人花前月下。
也能接受做滢滢的情人。
可若要他看滢滢娶他人回去……
落清心里咯噔一声,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荒唐的不是让冠军侯做守门人。
荒唐的是让桓殊戚做守门人。
落清已知桓殊戚对自己的心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换任何一个人,看自己心上人眉目含笑娶旁人,都不会搞笑。
正当落清想解决之法时,桓殊戚嘴角的笑容瞬间恢复:“能为滢滢效劳,荣幸之至。”
一句话说的陶槿和吟宣酒醒了大半。
陶槿和吟宣对视一眼:沉默寡言的小戚要给人守门?
咩时君眼底的笑意却消失了,因为他说的是“为滢滢”,而非为“小殿下”。
这不是对他的挑衅吗?
再看一眼松了口气的落清,咩时君歇了怼回去的心思。
嫁给大晋的刑部尚书,他已经占尽便宜了,何妨让旁人这两句?
就是让桓殊戚逞了这口舌之快,和落清日夜相守耳鬓厮磨的,也是他咩时君。
他再气不过,这冠军侯也是滢滢的朋友,作为一个合格的未婚夫,他不该让滢滢为难。
咩时君:“那有劳冠军侯了,多谢。”
此后一整晚,两个人的目光再没有对上过。
有时不得不搭话,也都避着对方的眼神说。
除了吟宣,另外两人都察觉了这诡异。
落清自然明白因为什么,但她不说。
陶槿不明白为什么,他也不能问。
许是因为怕这俩人掐起来,落清这次竟没喝太多酒。
吟宣明日要当值,也没饮太多。
咩时君和桓殊戚时刻注意着对方的动向,别说酒了,饭都没吃几口。
五个人里,只有陶槿醉的不成样子。
这场宴席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
好在陶槿家离得也最近,四人把他送了回去。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陶槿爹陶侯锡。
陶侯锡的笑意之下隐藏着对陶槿的杀意。
落清知道陶槿醒来之后恐怕“凶多吉少”,但她此时无暇顾及了,只想赶紧让另外两位祖宗分开。
她今日真是昏了头,才会让两个人一桌吃饭。
离开陶府,几人正欲上马车。
“虞尚书。”
听有人唤自己,落清循声望去——是周敛。
“周太医。”落清微微点头。
后面几个人,除了咩时君,都和周敛打过招呼。
“虞尚书这是——?”周敛身上背着药箱子,看起来刚从宫里下值回来。
周敛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
“和旧友一聚,昌远伯喝醉了,送他回来。落清言简意赅,“周院使是从宫里刚回来?”
周敛点头:“嗯,近来太医院事情有些多。……虞大人也当保重身体。”
咩时君瞬间警惕起来。
除了他是南诏人之外,这里另外还有两个大晋人。
这个什么周院使看起来跟他们都是旧识。
可他偏偏只跟落清说了保重身体。
咩时君不由得仔细打量这人。
不同于那个讨厌的什么羽林郎,这人气质清冷,风度翩翩。
谈吐之间,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
比起桓殊戚,这人似乎更会招落清喜欢。
不过,比起落清的谈吐,还是差了一些。
咩时君咬了咬牙,恨自己从前没多读几本书。
落清:“多谢周院使关心,在下很好。周院使也当保重身子。”
周敛:“阿玖很想你。”
落清:“我也很想阿玖。等这几日过去,我就去看她。”
两人相顾无言。
吟宣左顾右盼,看到了咩时君紧咬的嘴唇。
吟宣低声道:“阿玖也是太医,是我和滢滢的朋友,她是女子。”
咩时君不咬嘴唇了,装作不在意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