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山下,淮河岸边,宋启愚揩干身上的水,披上中衣,指着阳光下戏水的几群战士,笑着喊道:“申鲤,看来这水里的功夫还是你厉害啊!从对岸游过来,你硬是领先了我十几丈咧。”水里的申鲤举手摇了摇说:“到水里我就到了家,当然自在了。不过大帅的水性在普通人里已算是不善了,甚至比水边长大的丁宁、王闯还强些呢,可能跟参军差不多!”侍立在宋启愚身后的毛迪乐呵呵地言道:“要是跟大帅比,我肯定不是对手,但要是跟你比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宋启愚挥手对岸上看热闹的军将们喊道:“申将军叫板,毛参军不服,大伙说怎么办?”“让他们比比!比!让他们斗一斗!”军士们大声地呼喊着。宋启愚朗声说道:“申将军的水性大家都知道,也许只有段鲲赶得上。为了公平起见,他们不能单打独斗。本帅特意设置了一场游戏,让他们二人各挑选十名军卒,再在这水中放上六十只鸭子,由双方抓取,哪方捉住的鸭子多就算哪方胜。胜者可以享用鸭肉,负者只能在旁观看。你们说如何?”“好啊。好!”士兵们全都欢呼道。毛迪也鼓掌叫道:“咱就这么办。樊新、乔远、孙炜、宋兴,还有李景、侯良;嗯,后面的弟兄谁的水性好,再来四个,跟着我下水打这一仗。”不少官兵涌上前来,要跟毛迪组队。那边申鲤也在安排着本队的人手。宋启愚冲杨道挥挥手说:“去把鸭笼搬来。让大伙热闹热闹。”杨道应诺一声,飞跑着去了。
没过多大功夫,一场充满趣味的水上比赛开始了。宋启愚看着士兵们高兴的样子,听着赛场内外热烈的欢呼声,无限感慨地对余天锡说:“后天就要班师了,让大伙再好好享受享受这里的惬意吧。”
与此同时,谭琴正在宰相府里向冯体仁汇报着宋启愚的种种“劣迹”。冯体仁皱着眉头听完,沉吟道:“要说擅杀属员,历朝历代的封疆大吏和镇军大将都有这种毛病,不算什么大罪过;居功自傲和贪墨粮饷吗,也属将帅通病,你又没有实证,怎么能给人定罪;至于培植势力,他要是没有几个嫡系为其卖命,他又怎么能取得一系列大捷呢?谭琴啊,本相知道,你是为自己的学生鸣冤叫屈,但那严世贵也太孟浪了些。天地神仙宫既已被焚,其中的大部分僧道也已逃散,他就该封锁住光山,只杀掉滞留人员。可他却要扩展到周边村镇,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人家宋枢密能不治他的罪嘛?”谭琴向上磕了个头说:“恩师所言确实有理,不过,那严世贵既已提到恩师名讳,宋启愚便该法外施恩才对,怎么能不经请示就将其斩首呢。”冯体仁喝道:“糊涂!宋枢密为了维护你我的名声,将胡乱攀咬的疯狗就地正法有何不妥?要是当时老夫在场,真狠不得褫夺他的抚恤,流放他的家人。你呀,这种有损德性的话,以后不可再说。”谭琴见冯体仁态度坚决,随不敢再辩,唯唯称是后退了出来。
回到礼部衙门,谭琴刚进前厅就眼前一亮。他欣喜地叫道:“徐御史!谭某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怎么样?”那位御史赶忙迎上前来,施了一躬说:“挚友徐立毅见过尚书大人。咱们还是进屋细谈。”谭琴一边向办公处让着徐立毅,一边对手下吩咐道:“本官与徐御史有要事相谈,你们都到厅外守着,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许打扰。”
进屋之后,谭琴略显急切地问道:“徐兄,此行可有收获。”徐立毅轻叹一声说:“谭兄,此次光州之行,我收获不大。你想从贪墨方面抓住宋启愚的把柄几乎不可能。他这个人从来不自己管钱,而是通过那个后勤管理局调用钱粮物资。军中但凡有军将贪污挪用,立即就会有人将核算结果上报给他或曹可用。在这一年里,被他处理过的将校就多达五六十人。我们御史台和谏院的打算制度都远不如他的这个体系有效。而他麾下的将士也都把他奉若神明,不愿出首告发他的劣迹。连你的学生陈泰增也只能偷偷告他干涉地方行政,扰乱民生建设,而且还都是些摆不上台面的话。若说培植势力吗,宋启愚又到处宣扬‘为国出力,为民用命’,这些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呀。我当了十几年御史,硬是没碰上过这样的人物。”谭琴懊恼地说:“难道就让他白白地杀了我的亲信不成!”徐立毅一笑说:“谭兄莫泄气。一条路走不通,咱们可以换一条路吗!”谭琴听他话里有话,凑过来又问:“你倒说说是条什么路?”徐立毅嘿嘿笑笑,说道:“我在天地神仙宫附近查访到一个道士。他是冯相专门安排为先帝置备丹药的。据这个道士交代他们炼的这些所谓‘仙丹’其实都有毒。特别是到了后期,他们在丹药中又加入了一味‘红铅’。天通皇爷驾崩后,冯相便派人通知他们立即焚毁丹方、销毁丹药和丹炉……”谭琴急忙打断徐立毅说:“嘘!”他警惕地走到房门前向四周看了看,才掩上门小声说:“难道先帝是死于丹药……那冯相岂不是有弑君……”他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往下说。随即,他更换口吻说道:“事关重大,看来,我们只能收手,放过宋启愚了。”徐立毅阴森地说道:“谭兄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你想想看,冯相为什么急于收回光州,为什么让你派亲信抢先进驻?他还不是想掩盖置备仙丹的秘密吗?如果咱们告发宋启愚正在调查天地神仙宫的事,你说冯相会怎样反应?”谭琴犹如大梦初醒,惊叹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好计,好计!贤兄才是咱大周不可多得的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