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北苑已经有几分凉意了,但大校场中却异常火热,数万参加阅兵的官兵和皇室成员、百官把大校场围得水泄不通,决赛的日子来临了。
赵遵等四个人在大校场一露面,全场立刻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皇帝刘衡亲自在金瓶中抓阄,第一个就抓出了写着唐塘名字的玉牌。
其他三个选手立刻紧张了起来,唐塘勇冠三军,一杆马槊打得羌人闻风丧胆,马战是他看家的本领,谁都不想在决赛前碰上他。
“北护军,李信!”
当擂官唱出李信名字的时候,蔡雍和张翼都松了口气,蔡雍更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既然决定了对手,赵遵和唐塘便各自下去准备马匹和兵器去了。
为了公平起见,比武所用的马匹和武器皆是羽林卫统一提供的,赵遵在众多的武器中选出了一杆铁枪,分量和自己惯用的差不多,用着挺顺手。
他又挑选了一套轻便的铠甲,全身披挂鱼鳞甲,青铜盔、青铜护面,总共三十多斤的分量,当他再次出现在大校场的时候,看台上的人无不喝彩,真是一位锦将军,一身的英武之气。
唐塘晚一步上场,他披挂一身重甲,全身都裹在甲片之中,只留二目,他骑的马身上也同样披着铠甲,只露出马眼和四蹄。他手里提的马槊,是军中最大号的,两丈多的枣木马槊分量十足,看着都骇人。
两个人骑在马上遥遥的施礼,然后纵马战在一处,唐塘的马快,马槊又沉,第一击就使出了全力,不下几百斤的力量,赵遵决定试一试唐塘究竟有多大力气,卯足了劲横枪硬抗他一击。
马槊带着一股气浪砸在了铁枪上,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震得赵遵双臂一阵剧痛,身下的马也受到了冲击,嘶鸣着倒退了两步。
唐塘的马槊硬生生被颠起了半尺,赵遵趁机挥枪扫他脖颈,唐塘忙侧身躲过,两马错镫战罢了一回合。
唐塘牵着马兜了回来,心里十分惊诧,很少有人敢硬接他全力的一击,面前这个年轻人不但接住了,而且接的很稳,甚至还有力气还击,这是唐塘始料未及的。赵遵硬接了这一下,对唐塘的气力算是有了一个了解,虽然勉强接住了,但以自己目前的修为硬接不了几下,而且马也受不了,想赢他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第二回合唐塘横槊要打赵遵的马头,赵遵用枪尖巧妙的借力荡开了马槊,一翻腕子枪尖直奔唐塘的肩窝便刺,唐塘回槊格挡架住了铁枪,赵遵下压枪身,枪尖贴着马槊去削唐塘持槊的手掌。唐塘松开左手,右手单手持槊杆抽赵遵后背,赵遵把铁枪背在背后挡住了马槊。
二人回马再战,赵遵铁枪率先发动了猛攻,铁枪雨点一般照着唐塘的面头就扎,唐塘凭借精湛的马术一一化解,马槊大力横扫,逼赵遵招架。
二人缠斗在了一起,两匹马滴溜溜乱转,两个人的兵器舞成了一团,台上观众都看傻了,忘记了鼓掌喝彩,就连往届的魁首镇擂的擂主都都露出了赞许的表情,频频点头。
二人斗了四十几个回合,赵遵终于抓住机会斜刺唐塘的左侧软肋,唐塘马槊的马槊正在右手回救不及,这一下要是刺中十有八九会把他从马上打下去,那就输了。唐塘临战经验十分丰富,见实在躲不过了,使出了一手险招,他将马槊插在另一侧的地上,用右手握住马槊,凭借马槊的支撑和身上的重铠硬顶赵遵一枪。
赵遵这一枪虽然又准又恨,但还不能刺穿两层铠甲,反而被唐塘撞的差点从马背上折下来,不过这一下正中软肋,唐塘的肋骨给顶折了两根,但他勇猛异常,全然不觉疼痛,右手抡起马槊猛砸向赵遵。
赵遵躲闪的慢了一步,被击中了头盔,盔缨子都被打掉了,赵遵只感觉脑子嗡的一下子,赶紧趴在马背上,打马就跑。
唐塘见赵遵要跑,哪里肯放过这个好机会,催马去追,这下上当了。赵遵头盔被击中,脑袋被震得有点发蒙,但跑出几步之后便清醒了过来,见唐塘追了上来,心生一计。他假装负伤伏在马背上,耳朵却听着唐塘的马蹄声,心里算着十步,八步,五步……
唐塘为人也比较忠厚,见赵遵背对着自己也不想伤他太重,打算抡槊把他打下马来,结果槊刚举起来,赵遵使了一招回马枪,左脚从马镫里抽出,身体翻转到马的右侧,回身刺出铁枪。
唐塘毫无防备,见枪尖奔自己来了,下意识的一勒马缰绳,想把马停住,马见明晃晃的枪尖奔自己脑袋来了,它也害怕,抬起前蹄尽量直立起身子,但赵遵的枪好似灵蛇,如影随形,一下戳瞎了马的左眼,剧痛之下马儿不停地尥蹶子,把唐塘从背上掀了下来。
唐塘跌落马背,按理说比武就算翻出胜负了,可意外却发生了,唐塘身体栽下了马,可左脚卡在了马镫里,被惊马儿在地上拖行。
受了伤的马儿谁的号令也不听,拖着唐塘在大校场上狂奔,唐塘本事虽大,但脚被卡主动弹不得,只能设法躲避马蹄的践踏,却无脱身之计。
看台上的人也乱了套了,胆小的都闭上了眼,不忍看着这个大汉被惊马踩死,羽林卫的卫士上前拦截,可马身上披着重甲根本拦不住。
就在危急关头赵遵策马奔到惊马左近,他想伸手牵住马缰绳,逼它停下,可马儿一见伤自己的人又来了,拼命躲闪不让赵遵得逞。赵遵只能冒险用枪尖挑断了拴住马镫的皮带,总算救下了唐塘的性命。
赵遵跳下马把唐塘从地上扶着坐了起来,“唐兄,无恙吧?”
唐塘惊魂稍定,在身上摸了摸,只有几处擦伤:“多谢李兄弟相救,无碍无碍!”
这时场地又是一阵骚动,惊马竟朝着看台冲了过去,常威怕惊了圣驾,高喝一声:“羽林卫何在,速速挡住惊马!”
一小队羽林卫的骑士挺着长枪挡在了皇帝和百官就坐的看台前,只要马冲到近前少不了被乱枪刺死的下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皇帝身边突然冲出了以为银盔银甲的将军,他跳入场内挡在了众军前面,惊马并未停下马蹄,朝着他就冲了过来,此人竟不躲也不闪。
赵遵大惊,心说这人失心疯了,这不是找死吗?眼看一人一马就要撞上了,却听银甲将军大喝一声,声震穹宇,右臂一抡抱住马脖子,硬生生把马撂倒在地上,惊马狂奔之下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人马在地上滑行了五六丈才停下,马还想挣扎着站起来,却被银甲将军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折腾了一会儿终于被驯服了。银甲将军揪住马鬃把它拖出了场外。
赵遵对银甲将军惊为天人,单臂撂倒狂奔的惊马,何等的神力!与其相比,唐塘这样的大力士完全不够看!
这时听到唐塘用既羡慕又自惭形秽的颤声说出了一个名字:“关樾!”
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各军的精英都要避讳他了,他的实力确实超出一般,比自己见过交过手的往届魁首李黯、淳于岱,甚至孤竹荣都要强很多。这种力量令赵遵恐惧,如果战场上碰到这样一个对手,自己恐怕撑不过五个回合。
一场意外过去了,大校场终于恢复了平静,常威当场作出判定,赵遵胜出。唐塘是个豁达的汉子,他认可赵遵的实力,有感激他救了自己的性命,也为赵遵喝彩鼓掌。皇帝刘衡看在眼里喜在心中,李信和唐塘二将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为人谦逊识大体,他非常高兴,当即召见刚刚比武完的二将,赵遵和唐塘便各自下场更换朝见皇帝的礼服。
大校场不比皇宫朝堂,条件有限,百官勉强为二人让出了一条通道让二人见驾,刘衡见二将由远而近,脸上的表情先是喜,但随着二人越来越近,刘衡的表情开始变得疑惑,当赵遵在架前跪下行礼的时候,刘衡就像见了鬼一样一下从龙榻上站了起来,指着赵遵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不不……你……你……”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负责保护的羽林卫将军邓钰见皇帝受惊,以为赵遵意图不轨,大喊一声:“护驾!”
羽林卫一拥而上把赵遵按倒在地,赵遵一头雾水,自己什么都没干啊。
“快……快把人放了!”
刘衡全没了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姿态,急的下阶抢了几步,羽林卫哪见过皇帝这样过,忙松开了赵遵,赵遵跪在地上也不敢动。
赵破虏是刘衡的爱将,君臣相处了近二十年,赵遵与其父有十分的神似,只要见过赵破虏年轻时的样子的人,看到赵遵,不以为是死者复生才怪。
“他……他……”刘衡指着赵遵看向了封不遗,封不遗今天一早刚从边郡赶回来,想一睹决赛的盛况,之前的比武他一场也没看到,但他看到赵遵上前见驾的时候,其震惊程度一点也不比刘衡少。
然而封不遗毕竟是官场的名宿,他所想的是另外的事,冒名顶替参加比武已经犯了欺君之罪,如果有好事之徒罗织什么意图刺架一类的罪名,赵遵不死也得脱层皮,封不遗立刻怒斥赵遵:“赵遵,你个混小子!不是让你回家照顾你娘吗,你怎么又跑去投军,该打!”
“他真是赵破虏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