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柳暗花明
四魂回到林间那家客栈,还没进门就被一张陌生的面孔拦下了,硬是不让他们进入客栈。那健壮的鬼差有些着急,打算与那生灵争执。谢湙却暗中扯住他的衣袖,那鬼差便不再与那生灵交涉,转身离去。
“您为何要拦我?”那鬼差虽尽力克制,依旧显出几分不满。
谢湙笑道:“你为何非要进入客栈?”
那鬼差恍然,点头回应。
范瀛坐在林间一块灰石上,长叹一声。这次与那怪物搏斗,不仅没能找到更多线索,反倒搭进去一个战友。他一声不吭,仔细回想这之前发生的一切,企图找到新的线索。范瀛突然想起来什么:那厉鬼最后攻击他的方式!
“我们还需见姒珂一面。”范瀛站起来,有些激动,“她跟我有同样的伤,她一定见过那种厉鬼。”
“范瀛,你三魂七魄已然丢了一魂一魄,方才又被打散了一魄,手臂还有伤,留在这里太过危险,不如先回去吧。”谢湙露出几分担忧地神色。
范瀛却铿锵有力地回应道:“手臂有伤又不是彻底残废,缺了一魂二魄又不是缺了三魂七魄,我倘若此时回去岂不真应了你们知难而退之说。”
“可是……你失去的那一魂是天魂,你本就是阴系鬼族,现在魂魄又变得极阴,恐怕……”
“你不用担心,我自己的魂力我还是能驾驭得住的。”
“无论如何,你不能见姒珂。”一个低沉的女音响起,范瀛回头一看,竟是聂骁。四周是一片荒地,似乎还是个乱葬岗。
范瀛有些疑惑:“为什么?”
“你观察得不够仔细,你们的伤实际上是同一个图腾,这种图腾正与调用厉鬼的那个组织相关,倘若你们再见面,怕是会生出是非。”聂骁解释。
范瀛轻笑:“那图案已经被我破坏了。”
“你的新伤很快就会恢复,但是这个图腾依旧会完整的存在,直到给你造成此伤的器物灰飞烟灭之后,这个图腾形状的伤痕才会消失。”聂骁继续缓缓解释。
“这图腾有何作用?”范瀛问。
“可以用来完成一种祭祀仪式。”聂骁阴鸷一笑。
范瀛恍惚一下,顿感蹊跷:“你护送姒珂回去,怎么突然知道了这么多?”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谢湙的声音突兀地传到耳朵里,范瀛猛然一惊,回头望去,他还在刚才的林间,聂骁却根本不在身旁。莫非方才幻听了?范瀛十分疑惑。
谢湙见状,有些惊恐,伸出二指点在范瀛眉心处,这才长舒一口气:“幸好命魂还在。”
范瀛更加疑惑了。
突然之间,一道黑影从谢湙身后闪过,落在树上。范瀛心中一阵窃喜,获取线索的好机会来了。
(贰)林间相逢
范瀛二话不说,纵身一跃,跳到树上射出黑雾,化作长枪刺向那黑影。那黑影一闪躲开,不理会范瀛,却喷出一连串火球,直逼地面上的三鬼。范瀛担心暗火点燃树木,不敢出击,只见那姓周的鬼差一转身,几道蓝光下去,火球消失。
三魂纷纷警觉起来,却不知火球来向何方。那黑影蹲在一颗钻天杨的顶尖,似乎要再次发出攻击。范瀛用魂力凝成两只飞镖,猛地将其扎进那黑影蹲着的树枝。那树枝能有多粗?瞬间被截断。那黑影毫无防备,随之落地。三魂见状急忙展开围攻,那黑影却不想在地面恋战,一个空翻落到了范瀛旁边。范瀛慌忙用斩魂剑砍去,那黑影手中一根炭黑小棍突然长到五尺来长,顶住范瀛的斩魂剑,魂力瞬间反弹,范瀛坠落下去。
那一刻,范瀛看清了细节。那炭黑小棍与在客栈所见的厉鬼手中拿的黑乎乎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而这厉鬼却绝非同一个。这厉鬼双目大而血红,鼻梁被砍掉了一部分,嘴唇发绿,满嘴獠牙。
四魂与这厉鬼打斗起来。直打得风烟俱起,山河变色,飞沙走石,难辨东西。事已至此,难顾妖族看法。许多树木被误伤,随之断裂,顷刻间,郁葱树林中沙石显现,断木四横。范瀛紧盯那炭黑之物,多次企图夺下,却未能成功。
正打得不可开交之机,又一黑影出现,行动速度极快。只见它自上而下一跃,一脚踢中那厉鬼,轻而易举地夺得了那焦黑之物,快速落地却悄无声息,转而视厉鬼,那厉鬼竟落荒而逃。
四魂将身悬停,静观其变。那黑影落定后,放能看清其形,非厉鬼,乃是一身着玄衣之生灵,头戴帷帽。他在空中化出一个独特的图案,既不像神兽,也不像文字。范瀛心中正疑惑,谢湙却似乎明白其意,示意各位落地站好,他双手在空中一扭,一些发着荧光的线条组成另一图案,正好与那图腾对合在一起,这新显现的图案形似星火燎原之景。
范瀛这才恍然,这便是星火的图腾,而他身为星火之魂,竟不知。同时又有些疑惑,谢湙到底是与那指挥使为伍,还是身为星火之魂?
那黑影见状,摘下帷帽。四魂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猫妖,那猫妖虽为女体,却将发简单捆在头后,面容冷峻,颇有须眉之气。她身为猫妖,竟能轻易从厉鬼手中夺取宝物,应是旷世奇才。
那猫妖握剑抱拳道:“在下星火夏梓瑛,五尾猫妖,诸位既是星火中魂,便与夏某为战友,诸位若有所求,在下当鼎力相助。”
四魂心中都是一惊,这猫妖从法力来看,绝不肯能只有五尾,其姓名又极像鬼族,这如何解释的通。那时的他们不会知道,眼前这妖已然得到鬼族的魂力,而夏梓瑛原是其中一位星火创始者的姓名。
范瀛还礼道:“我等确有一事相求,阁下可知厉鬼作乱之事?”
夏梓瑛笑了:“四位也是因这厉鬼作乱之事而来?幸会,幸会。在下近日正搜集此物,此为厉鬼之法宝,可集怨气。怨气越重,法力越强。这些厉鬼皆听命于一黑骨妖,又此物做支撑,方可保万众一心。我们须查明源头,方可一击致命。”
“此言有理,只是不知从何下手。”那姓周的鬼差叹道。
夏梓瑛思索片刻道:“在下曾与挚友在一洞穴大战涉案狗妖,我们不如先去那里看看。”
四魂表示同意,夏梓瑛便架起一阵妖风向那洞穴飞去,四魂急忙跟上。
(叁)初探妖魔洞
范瀛心中疑惑,一不小心脱口而出:“梓瑛轻而易举夺得,为何各位镇魂司鬼差未能成功?”
夏梓瑛担心起争端,急忙解释道:“那厉鬼正与你们打得不可开交,我突然出现,自然毫无防备。出其不意,行如闪电,那厉鬼又无暇防备,自然可破,若无各位,夏某也难得成功。”
谁知那姓周的鬼差并不在意,接道:“女侠不必谦虚,我等实不如您。自离未登基以来,镇魂司鬼差虽依旧以强势示苍生,但实力大不如前了。”
正说着,便到了那洞穴。此时光景已不同当初,远远望去只是个山洞,靠近后却换做另一番天地。天空阴暗犹如黑夜,树影晃动仿佛孤魂,四处游荡着面目狰狞的妖怪,来来回回运着什么。
树丛间隐隐露出一府廨,檐下挂了一排老旧的风铃。阴风一吹,便听见那风铃铛铛作响,显得有些诡异。屋檐的四角均挂有大白灯笼,在白色灯笼摇曳的光下,可见靠近灯笼的墙壁上有不少血迹。那府廨的大门是殷红色,门钉像极了一只只被砍断了插进门里的手,握着拳。那门环是一人头,一半嵌在门里,两腮被捅破,用来固定那根焦黑的环,被捅破的地方还在往外流着血。
范瀛一看,乐了:“这门环好像不太结实吧。”
谢湙瞪了他一眼,范瀛不再说话。
夏梓瑛也跟在他们身后,范瀛有些担心她会暴露,刚想说什么,夏梓瑛就先开口道:“你先顾你自己吧,你们鬼能做的事基本没有我做不到的。留在此地的此地多为经不正常手段修炼的妖族,但也可能掺杂了恶鬼,诸位务必小心。”
他们一起来到门前,夏梓瑛径直从门穿了过去,两名鬼差随之进入,轮到范瀛,范瀛凑巧进入时身子碰到了那人头,那人头突然惨叫起来。范瀛不知所措,谢湙一把把他推进了门里,自己也跑了进去。
里面黑洞洞的。房顶很矮,根本直不起腰、抬不起头。上面贴了两篇龙鳞,发着白光,可算作照明。四周空间很小,五魂挤在一起,却几乎占满了全部空间。前下方是一条幽深向下的隧道,虽然很陡,幸而有楼梯,但那楼梯靠上的几节还能看个大概其,再往下就是漆黑一片了。
夏梓瑛手腕一转,托起一团烈焰,她率先扶着墙壁走下去,四魂紧随其后。这隧道壁上挂有许多蜘蛛网,有的竟组成人脸的图案,在火光的映衬下异常狰狞。
突然夏梓瑛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滚了下去,四魂一看,竟是一具妖族的死尸。虽然有些恐怖,大家却都暗暗舒了口气,毕竟没有撞见鬼,否则他们就被发现了。
终于下到底部,只见阡陌交通,俨然一村庄模样,四方尽头却皆为洞壁,暗无天日。范瀛不禁感叹:“这比我们鬼界还像传说中的阴间,我们鬼界的城池反倒像是妖市了。”
五魂驾风来到田地尽头,前方是一村庄,每户只有一分的地盖房子,房屋间距很拆只能够一人通行,倘若两人相逢,只能一方退到路口方能错开。这些房屋全部为木屋,正门多挂有大红灯笼,有住房,有当铺,有木匠铺、铁匠铺等等,俨然一座自给自足的村落。诡异之处却在于此地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没有,四处寂静无声,惟有灯笼亮着。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座木屋里灯火通明,门口挂的却不是红色灯笼,而是白色灯笼。他们正打算躲起来探听情况,门就开了,出来一面白如纸,双目血红,嘴唇紫黑的生灵,颇似厉鬼。
那生灵似乎察觉出了什么,鞠躬道:“请这位大人显出真身,盛宴即将开始。”
夏梓瑛撤去法力,换做一身夜行衣,戴上一只遮上半面的青铜面具,站立门前举起那焦黑小棒。那生灵点点头,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四魂急忙尾随其后。此屋别无他物,只有一个长方形石桌,桌边坐满了身着夜行衣、佩戴面具的客,那些面具虽有纹样差异,却都只遮上半面。石桌上还剩一个空位,想是留给那厉鬼的,夏梓瑛便坐了上去,四魂在她身后站着。
那主人之席上坐的身影面具下方的嘴微微咧开:“开宴!”
只见桌上凌空浮现许多菜肴,却腥味四溢,定睛一看,多为肢体残骸所烹饪,有些看起来甚至根本没有加工。那些客一见便狼吞虎咽,形如老饕,夏梓瑛却见此难以下咽。幸而所以到场的妖怪都在大块朵颐,根本无暇顾及夏梓瑛。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范瀛便使了个障眼法,让那些怪物看到的夏梓瑛也在狼吞虎咽。
吃着吃着,那些妖怪便开始闲聊。提到那井中的怪物,五魂便警觉起来,仔细地听着。那怪物本是烛龙后裔,栖息于长青江的山涧之中,自从黑骨妖的一个分支入水,便在邪气的侵袭下变成了支持杀戮的恶魔。那些怪物口中的主公得知此消息,便借用厉鬼所害生灵的遗骸摆做汇灵阵,将那烛龙后裔据为己用。
突然,石桌消失了,菜品也不见了,那些鬼怪一副还没吃够的样子,眼巴巴地盯着请客者。方才恭请夏梓瑛的那个鬼怪高喊一声:“妖王驾到。”那些鬼怪纷纷闪到两旁,方才那民宿小屋刹那间化作金碧辉煌的宫殿。一个王者打扮的女子缓缓走到中央,黑雾缠身,满面肃杀。她环顾四周,缓缓走到夏梓瑛面前,冷笑着摘掉了她的面具。
“小满啊小满,这些年母亲亏待你了?瞧瞧你,进自家门都不敢露真面目,你打算到冥府再露吗?”妖王笑着说道,阴冷的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
突然一妖怪来报,说已经备齐了。妖王立刻转头道:“带孤前去看看。”那妖怪便引着妖王出去了。
夏梓瑛环顾四周,突然明白什么,对那些妖怪说:“马上就要到祭祀之日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干活。”
那些妖怪纷纷退下消失不见了。
夏梓瑛有些哀伤地对四魂说道:“实不相瞒,那妖王本是我义母,却不想她同义父一样选择了此路。趁妖王未还,劝诸位先行离开,此地绝非久留之地。倘若你们可以将长青江里那窝黑骨妖除掉,那赤龙定会恢复理智,祝你们一臂之力的。无论如何,一定要在那场祭祀开始之前赶到这里。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控制全局的机会才会出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星火魂?或者说,以后你还是星火魂吗?”范瀛用冰冷的语气质问道。
“我确为星火魂,身份虽变,信念不改。我身在此局之中,会在暗中帮助你们,倘若此局可破,后会有期。”夏梓瑛用沉重的语气面带微笑说道,话音未落,四周的景物消失不见,在望去,只是一片乱葬岗。
“莫非夏梓瑛也是鬼?”谢湙沉思片刻轻声说。
“管她是妖是鬼,我只想知道她究竟可不可信。”范瀛接道。
“你们说的是那猫妖夏梓瑛吗?”一个熟悉的女音响起,竟是姒珂。四魂有些吃惊,聂骁没有回来,她却来了。
小雪又说:“想问聂骁的事吧?你们可险些害了我。我当时正在路上走着,突然发现不对劲,余光一看,竟发现左边一个聂骁,右边还有个聂骁,我当时就慌了,这俩也瞧见彼此了,就打了起来,我就跑了。”
四魂听后,呆若木鸡,范瀛率先反应过来,急忙说道:“你还是说说夏梓瑛的事吧。”姒珂便把她妹妹和夏阳小满的往事讲了出来。范瀛又问起黑骨妖之事,小雪却说不知。
如此看来,需得亲身经历一番了。
(肆)偶遇黑骨妖
四魂面对纷杂的局面正毫无头绪,突然间,平地现出一阵黑色的龙卷风,直冲四魂而来,唯独范瀛躲闪不及,被卷入其中。所幸未魂飞魄散,可在站定后,竟仿佛在水中。
地面皆是沙石,十分松软地沉着,一些精美的珊瑚夹杂在其间。两扇雕饰精美的栅栏门半敞着,两个面色蓝靛,发似硃砂,巨口獠牙的怪物直僵僵地立在大门两旁,各手持两柄大斧守着。突然,一人身鱼尾的生灵从里游出,它双耳形似鱼鳍,呈赤红色,见范瀛,满脸堆笑道:“我们主上有请。”
范瀛有些疑惑,谨慎地跟了进去。那生灵带他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不断有鱼从身边游过,却大多长相狰狞恐怖。宫殿两侧皆有人面鱼身的生灵停在那里,手中握着武器。正前方的水晶宝座上坐了一个扮相妖艳的女子,一身玄青衣裳,浑身枯瘦,左半脸被墨色侵染了,那花纹仿佛在水中滴入墨滴所形成的,左臂与左腿都呈墨色,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侵蚀。
那女子冲他阴鸷一笑,手指敲了敲扶手,只见一个柱子轰然倒塌下来,上半部分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碎了,里面露出许多焦黑的物体。
“阴系鬼族范无救,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