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两位看守耐心等待交接,叶王二人又重新赶回镇上。
夜至二更,义堂外的罗家村民已经散去,看来是几位乡官的安抚起到了效果。
义堂内火光暗淡,只亮着一盏油灯,原来是镇三老在挑灯夜读,其他两人已不见身影。
吱呀一声,义堂大门被推开,三老眯着小眼,直起身子探头查看。
“诶哟!”看清来人后,他急忙站起迎上前去:“大人,您怎么回来了?老朽还以为……您明日才会再来……”
“哦?”叶泊上下打量了那三老一眼:“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在这堂里候着?”
三老只是低头作揖道:“自然是担忧大人夜里有事回访,又不知我三人住处,故而在此地等候。我等已安排刘小姐在老朽家中暂住,大人若不嫌弃,可随我一同前往。”
这是个修行一世的人精,叶泊在内心评价道。
他习惯了前世小说里那些,满世界都上杆子给主角送kda刷经验的桥段,当他真正穿越后,遇见的却大多都是胖牙门将或三老这样,懂得见风使舵、攀缘附会、玩弄机巧之辈,反而感到有些不太真切。
或许……是他穿越的方式不对?
又或许即便是异世界,也改变不了人性的本质?
像三老和牙门将这类人,才最有可能占据到底层官吏的核心位置。
“你这老倌儿,倒是有心。”
评价完三老之后,叶泊不忘正题:“先不忙去你家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三老迟疑片刻,不解地问到:“敢问大人还有何事?”
回他的却不是叶泊,而是王秀:“我们回来破案,叶先达今夜就要破案。”
“什么!”三老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双眼侧耳发问。
王秀再次重复,随后又将他们在后院所见所闻,以及叶泊如何分析和判断,慢条斯理地复述给三老。
三老起先还有些怀疑,但越听,越是震惊,越听,越是称奇。
在他眼里,这位叶公子虽然身份不凡,但或许只是刘家在上头的亲戚,来趟这趟浑水,只是想为刘家小姐撑腰……并非就有破案的真材实料。
但现在看来……这位公子,绝非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王秀记忆力惊人,一些细枝末节处,也能说得个清楚,三老听完他的一通解释,对叶泊彻底拜服:“那大人先今回来,定是有什么安排?”
叶泊点点头,笑道:“现在对于案子的大体情况,我已有了初步的判断,但之后……想要真正破案,还需要你们三位配合。”
三老闻言,立即答道:“若是利于勘破案中玄机,我等愿下犬马之劳。”
“好!如果老倌儿愿意配合,那咱们就如此……这般……”
叶泊压低嗓音,与那三老细细一番交待。
夜色未明亦无风,时间一点点流逝。
罗家两夫妻相拥而泣,整夜无眠,他二人正失神间,忽听见牢门再次开启的声音。
“洪老爷!”罗氏妇人首先看见来人,忙开口称呼。
“洪老!”罗家男人罗大金也反应过来,他跪到地上,近乎爬着来到牢门前:“请您看当年的情分上,一定得帮帮我们啊!”
罗氏妇人也泣不成声。
“行了行了!”洪三老心中有愧,见不得这些,语气淡淡道:“上面发话,你们可以走了!跟我来吧,我还有事情要与你们夫妻二人嘱咐。”
两夫妻听完,先是一愣,随后大喜:“洪老爷!可是案子已经弄清楚了?小十七能回家了?”
洪三老默不作声,只是帮他们开了牢门,叹气道:“唉,世事无常,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吧!”
罗氏妇女心中一紧险些晕倒,罗大金也是眼中含泪,赶紧上前扶住自家媳妇。
“走吧……”
三人一前两后,出了牢门。
虽然没了那股让人作呕的气味,也重获自由,但两夫妻并未觉得这世间光明。
夜下,三老背对着两人,一手撑着围墙,止住脚步叹息道:“你们可知,锦官刘家可不简单?”
“这……自是清楚……”罗大金嗓子沙哑。
三老摇摇头,继续解释:“先前我们陪同那位,便是洛安下来的大人,即使是王青天,也不能轻易动他……而刘家的女先生,就是那位大人的堂妹……”
“就在方才,大人已带着堂妹归家,但离开之前,刘家女先生……已亲口承认……”
咯噔,两夫妻的心脏都险些停跳。
罗氏妇人颤巍巍地开口:“承认了什么……”
三老叹气:“承认……唉……三个月前,正她亲手杀害了你家小十七,并且就扔在那井里。”
夜不冷,人心自冷;风不嚎,人声嚎啕。
两口子伤心欲绝,那罗氏妇人更是满面涕泪,悲伤到了极点,痛哭流涕道:“苍天啊!你好狠的心!怎就忍心叫我抛下小十七独活!”
言罢,她一头撞向院墙之上!
罗大金与三老没个预料,竟无人来得及阻拦这罗氏妇人!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罗氏头上涌出鲜血,昏死过去。
“娘子!娘子!”罗大金伤痛欲绝,立即跪下身去,张开双手将罗氏抱在怀中,声嘶力竭道:“你可不能死啊!你可不能死啊!”
三老也没想到,事态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暗处,叶泊与王秀、蔷夫、游缴四人,都躲在一片竹林中观察,也因那罗氏之举大受震撼。
叶泊有些于心不忍,急忙说道:“快!去将你们镇上最好的大夫请来,全部的费用我一人承担!务必要把这罗氏妇人救活!”
“好!好!”游缴年壮力强,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真是贞烈啊……”王秀不禁感叹。
再说三老这边,他只见罗氏被罗大金抱在怀里,虚弱地睁开了眼睛,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向他的男人说道:“当家的……你快去,找人……将十七的尸骨……若是我也走了……就将我俩……葬在……一起……”
男人的手轻轻捧在自己媳妇脸上,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有两行热泪不断滴落。
“呜哇!”
撕心裂肺的哭喊,传遍了整个镇子,经久不消……
地牢中,方家媳妇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中,浑身颤抖不已。
夜里没有计时的法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哭喊和接连不断的叫骂,才逐渐平息……
方家媳妇半醒半梦间,听见地牢大门再次响动。
她心知是洪三老来了。
随着脚步声逼近,她只听见有人问道:“刚才那阵哭声,你可听到了?”
与这句疑问同来的,还有牢门解开的声音,锁链丁零当啷作响。
方家媳妇背靠着土墙,颤声回答:“小妇人听见了……”
“不知洪老爷,是否已查明了案子?”
洪三老像是有些难言之隐,欲说还止:“唉……案子算是查明了,但……”
“洪老爷,您一定要弄清楚啊!春花子他确实是我的骨肉!我男人走了,走之前就只给小妇人留了这么个孩子!”
她泪如珠帘:“如果没了他……小妇人这日子,咋过的下去啊!”
洪三老脸上浮现出些许怜惜,感叹道:“案子已经破啦!春花子……的确不是刘家夫妇的孩子,你大可放心,不会有人向你问罪的。”
“真的?”方家媳妇大喜:“那我可以回去……回去照顾春花子了?”
洪三老摇摇头,惋惜道:“你倒是可以回去,不过……春花子已经死了……”
“什么?”方家媳妇愣神,难以置信地看向洪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