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十哲宴酣争茶价 宦海无人舟自横
作者:狂睡之人   蛮触最新章节     
    且说十哲众人去刚集结至王宫门口,便有混沌生迎上,告知先往相国府议个大概再来王宫复命,十哲依照王命各自前往相国府不提。

    相国府内早有王宫中的侍卫告知稍晚十哲将要来议事,南以常忙让南以先并各院管家制备

    “一会要点的灯太多,给的灯油太少,不够添。”触国相国府里,一个白民跑进南以先先书房,边跑边说着。

    “给的灯油,太少不够添。”

    进了书房,白民又说了一遍。

    南以先明显有些不耐烦了,然而白民看不出喜怒哀乐,说完了只是站在一边,不动也不说说话。

    “油不够你去找管油的去要,你知道我现在手头上有多少事吗!”南以见了白民这样便更加生气。

    “以先老爷让小人取得油只够点灯三百七十一盏,还有一百三十三盏没有灯油点。”白民依旧面无表情的回着话。这把南以先气的够呛,一盏茶杯摔在白民脸上,暴躁的喊道“触王是把你们赏给相国府还是罚给我们相国府的,一天八两米就养你们这群饭桶。”

    “说这么不敬的话不怕我现在就把你杀了。”说这话的,是触国相国南不闻的长子,南以先的大哥南以常。说着话,南以常走了进来,看了看白民的伤势,摆摆手说“去把少的灯油都领了,顺便去采点草药敷上。”“是,以常老爷。”白民说了一声,退了下去。南以常见白民退下了,连忙责备道“找死啊你,这么不大不敬的话你敢这么大声说,我刚才在后花园都听见了,要是让护国殿的人听了去,到时候他们来抓人我可不拦着。”

    南以先语气比对白民好了不少,然而还是带着老大的不满说道:“你不说话便不说,到时候老爷子自然会去找触王说去。”南以常被这话堵得哭笑不得,只是回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让老爷子为他儿子找触王参触王的儿子?”南以先才语气变得正常起来:“不是我说,一盏灯要多少灯油我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我大致写个数让他们变通着去取,他们倒好,我写多少他们拿多少,一滴油都不多拿,回来出了差错又来问我,这种事我不是遇上第一回了,老爷子就要出关,明天多少客人要来?这么多事靠着这些死心眼做,做到多久才能做完?”“本身这种用魔法太费精力又琐碎的事不用白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整理府上信件的事,你是不是交给白民去做了?”

    南以先看了南以常一眼说道:“是。”“那一会十哲来议事你也是才知道吗?”南以常责备道。“什么!我就知道这群白民靠不住!”南以先叫道。“靠不住的是你吧,管好相国府的这些事务,老爷子出关,还要看触国上下一年的开支账目,我那里还没有整理完,几个地方的账目还要再派人催促,你那里的事情今天晚上必须弄完,别让老爷子看来不高兴。”南以常说着,语气逐渐平和下来,又说道:“你也不必太过着急,触王说要来,一般只是派王子代他来,场面上过得去就行,用不着太铺张。”

    南以常、南以先又说了几句闲话,南以常便去后花园继续整理账目,哥俩忙到后半夜,该准备的也都基本上准备妥当了,两个人驱散了正堂里的人,俩个人坐在正堂两侧,正座空着,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听见一阵苍老的声音“以常,以先。”正堂的门忽然被风吹开,声音从门前如风刮过一样到堂中,南以常,南以先再看正座时,南不闻已经已经坐了上去。

    南以常,南以先见父亲来了,马上见礼,南不闻点点头,对南以常说道:“以常,今年触国的开支账目都整理好了吗?”南以常对答道:“是,父亲,今年的账目都已经整理出来了,父亲要不要再看看?”南不闻点点头,说道:“不必了,不必了,几处要紧的点都做了吗?”南以常答道:“都按父亲的吩咐做了,不过触国那么大,就算不刻意做,不亏空也难啊。”南不闻叹了口气说道:“触王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触国贵族上上下下怕的就是这个,小打小闹的办法不管用,诸般术式之中,不遵天道规律的术最有损耗。多报亏空,让触王不得不求于这种术来补亏空消耗力量,触国的贵族才能把心放到肚子里,触国上下才能赖以维济,这些东西你们以后就懂了。”南以常又说道“王上还托人带话来说,六姓入十哲之事还需再议,虽说委屈了父相,但眼下还是国事为重。”南不闻听了点头说道:“此事和我心中预想不差,今晚宴席上就不要提及这件事了。”南以先兄弟二人听了,便下去继续筹备。

    南不闻相国府的宴会,虽说主要客人只有十个,但他们所用的餐具,所经过的过道,歇息的场所布置,都要考究,加上安排他们带来随行的人,本身便是事多且杂,所幸这些年来次次筹划,也算是轻车熟路。

    降城城主捧了一个漆红色盒子,带了二三个随行的人先到了相国府未叩门,也未派人传话,依门站了一会,南以常方才出来迎接宾客。深冬的天,触王都就是正午也不见得暖和,南以常出来迎接宾客日头已然要落了,又不似触王,南不闻那样寒暑如常的境界,自然是老大的不情愿,本是拧成一团的脸,开门见了降城城主,忙改容笑道:“是我的罪过了,总应该想到降城城主是要先到的,刚忙完宴会的事便出来等着,没想到还是迟了。”降城城主也笑道:“相国大人是我的恩师,一辈子也是恩师,从来学生等老师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老爷子早就等着您呢。”说着,南以常带着降城城主,进了内室,降城城主见南不闻一身粗布衣,面色温润,虽脸上有苍老之相,修行之人却看不出半点衰败之意。南不闻看了降城城主半天,说道“修远,来了,冻坏了吧,我就知道以常接你又晚了。”说着,招呼着以常请降城城主坐下。

    继续说道:“北人称名,南人称职,你是南方人,按理说我该叫你官职,不过这里没有外人,也就没那么多规矩了。修远,降城那里,一切都还好吧。”降城城主坐着,一边把盒子放到桌案上。慢慢说道:“老师把事情托付给我,我也就是努力去做罢了,奔波一年,也就落个没有亏空而已。”南不闻点点头,说道:“不亏空就是好事,就是好事,修远啊,你也难啊,各地的城主都难做,不是大旱就是瘟疫,年初几个赋税重地还被夺了去,就这样,触王都的贵族还不肯收手,还向各个城主要这要那。”说到这,降城城主低着头听着,南不闻趁降城城主低着头,看了南以常一眼,南以常也不好回什么,也低着头。南不闻继续说道:“要不是老夫挨个打了招呼,今年这家,老夫便当不下去了,今年大议事着重议的,就是怎么补亏空,要是处处都没有亏空,为师也就能好好养老了,要是没有你这样的中流砥柱,为师也就身首异处了。”

    降城城主见南不闻这样说,忙站起来说道:“是学生无能,不能替老师分忧,趁着大议事来看望一次老师,也只能备下丁点薄礼。”南不闻点点头,说道:“谁的礼物我都可以不收,修远的礼物我得收着,知道你有这份心,又不想假公济私,提前好些日子,自己打的山核桃。”降城城主点点头说道:“山核桃这东西,降城产的最好,只是高山密林,打这些东西又危险又费力,白民学不会,贵族又大都不肯去,所以一年也就产这么点,送这个,既能表达学生心意,又不动用国帑。”南不闻笑道:“修远这一路饿了吧,厨子应该把宴会的点心准备好了,但咱们现在偷嘴吃,恐怕传出去他们又要议论。”南不闻说着,南以常和降城城主笑了一阵,“不如我们趁此,尝尝今年新下的山核桃。”

    南以常听了,打开盒子,三个人个抓了一把,每人大概吃了一小捧,南不闻对南以常说道:“以常,其他宾客也应该快来了,你去外面看看。”南以常应了一声,径直走了出去。,南以常走了,南不闻对降城城主问道:“修远啊,这一年下来王都多少人问你索要过礼物?”降城城主听了,低着头,皱着眉,凝重的说道:“老师不要问了。”“我是触国的相国,你是十哲,有些事情闭一会眼,也就过去了,有些事咱们躲不过去,今年又是战事又是灾荒,究竟触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得有数!”降城城主脸上的肌肉颤抖着,下意识的擦了擦额头,冬日的天气,居然真的出了汗。南不闻见降城城主还不肯说,拍了拍桌子,大声叫道:“糊涂!这里是相国府,没有外人,出你口,入我耳,别人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听不去!你说了为师还能替你谋划谋划,你这时候闭口不言,到时候那些人不会保你,你怎么这么点道理都不懂呢!”降城城主一时跪了下去,说道:“老师待我,有再造的恩情,学生报答老师,就在这回了,是刀山是火海,学生豁出命去跟他们争便是,此时老师知道的越少,日后被波及的便越小,这是学生的一片苦心啊!”

    南不闻呆了半晌,扶起降城城主,半天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继续说道:“有这么严重吗?”降城城主说道:“老师非要知道,这里有一份王都一户贵族送到降城的条子,老师您能看出多少便是多少,再不要逼学生了。”南不闻接过这张条子看了,顿觉得眼前一黑,降城城主反应快赶忙扶住,也多亏南不闻虽年迈已高,却也未曾荒废修炼,不一会身体也调养过来了,南不闻抓着降城城主的手,说道:“修远,别的我不问你了,你只告诉我,以常和以先有没有参与进来。”降城城主说道:“老师您不要问了,我为您考虑,您也要为触国考虑啊,再问下去,天便要塌了!”南不闻声音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攥着降城城主的手说道:“不问了,这便不问了,一会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往年宴会怎样今年就怎样,宴会结束以后派个靠得住的人,回降城,粮食和煤能备下多少便备下多少。”降城城主答道:“学生已经尽力在做这些事情了,拼了这些年降城的资本,也要做成这些事情。”南不闻声音缓和了些,继续说道:“我给你写张条子,有什么地方卡住你了,用得上。”南不闻写了,交给降城城主,说了声,“走吧。”边朝门外走去。

    南不闻后面跟着降城城主朝宴会厅走,正走到一半,正撞上南以常,南以常见了南不闻,说道:“父亲,以先和宾客们一起来齐了。”“好,好,去吧。”南不闻说道。到了宴会厅,南以先和其他宾客已经落了座。众人见南不闻来了,忙站起来,行礼,“坐,大家坐下就行。”南不闻笑着,摆手让大家坐下。南以常走到南不闻身边,对南不闻说道:“父亲,各位客人带的从人已经安排好了。”南不闻点点头,笑道:“去倒茶吧,顺便叫那边开席就是了。”南以常答应了一声,从一个锦衣白民手里拿过茶壶,吩咐他下去,便依次倒茶。南不闻落了座,见大家身前的茶杯都满了茶,笑道:“老朽也不甚懂茶,但也知道赤牛城城主的茶应当是最好的,上午赤牛城城主送来的茶,老朽借花献佛,赤牛城城主不会责怪吧。”

    赤牛城城主笑道:“慈悲,慈悲,老相国哪里的话,好东西本就是拿来送人,让自己和他人生欢喜心的,今年的雨水时节不好,在下倒是怕这茶叶入不了各位眼的,如果各位有爱喝这口茶,又不嫌弃在下的,在下回赤牛城再给各位送便是。”众人听了一笑,各自品了品眼前的茶,都是赞不绝口,唯有降城城主,既不动眼前的茶杯,也不说话。赤牛城城主见了问道:“慈悲,慈悲,降城繁华,不逊赤牛城,降城城主看不上在下的茶在下本不该多嘴,只是老相国是城主师尊,老相国家中,又是老相国公子倒的茶,城主似乎不该不给这个面子。”

    降城城主正色答道:“此茶珍贵,在下眼前这一杯恐怕就是一个白民一年的劳作,在下实在舍不得喝。”“一杯茶罢了,做什么叫花子样子!”代理金银殿,管着触国盐业矿业的桐魁说道,桐魁一口把杯中茶喝尽,连茶叶一并咽了下去,对着降城城主说道:“一个白民一年的劳作我已经一口喝干了,明天大议事降城城主在触王面前告状便是。”“我没有说要告谁的状。”降城城主看着眼前杯中的茶,说道:“今天大议事的时候,各位也都大体汇报了,亏空上的事各人管着一块,也都知道一块的难处,国事艰难至此,我们这些人总要有些忧患之心。”“那你的意思,我们大议事这几个人已经把触国弄得快要亡了?”赤牛城城主双手合十,先对桐魁行礼,再向降城城主行礼,说道:“慈悲,慈悲,降城城主既然识得这茶的价值,便是个能识茶,能品茶的人,能识茶,能品茶,就是君子,君子之间不必吵架,不必吵架。老相国这些年兢兢业业,在家只穿布衣布鞋,饮食也是汤汤水水,果腹而已。余财拿来帮了触国多少小贵族,不说远的,当年降城城主您也是相国府门前领钱粮的一个,桐魁大人管着一国的盐业矿业,别的地方是有亏空,可哪年没有从桐魁大人那里拿钱拿物来补?降城城主指责挥霍浪费,似乎不应该冲着这俩位来吧。”

    “我没有冲着恩师来......”降城城主还要说什么,公昭突然打断了:“好茶,赤牛城城主,这样的茶,也就剩下十几株了吧?”赤牛城城主笑道:“慈悲,慈悲。公昭大人好眼光,实不相瞒,这茶要是追溯,可是好几百年之前就有了,以前虽好,却也没那么珍贵,只是有一样,这茶再想种,怎么也种不活,在下接手赤牛城的时候,还有两百来株,王都的达官贵人还能有这个口福,只是茶树年年只少不多,也就只紧着王和老相国了,到了今年,死的只剩下四五株了。”南不闻之前他们针锋相对,只做年老耳聋,问南以常宾客们的从人可曾安排好了。南以常也借机在南不闻耳边回着话。等到公昭这边接过话头,南不闻对公昭说道:“公昭啊,论资历你比我老,也比我爱喝茶,赤牛城城主送我的茶叶,放在我这不懂茶的人这里糟蹋了,临走让以常给你带去吧。”

    “不了。”公昭看了赤牛城城主一眼,继续说道:“我也是随王开国的人,一杯茶便是一个白民一年劳作,你的学生都明白的道理,我能不明白?”赤牛城城主见公昭如此说,便道:“各位大人捧我,我便还有口素吃,各位大人不捧我,我便连口素也没得吃了。公昭大人是前辈,也是王都中一言九鼎的人物,公昭大人这么说了,在下只能去找触王请罪,把那些触王宫中的礼物撤了,诸位王子的供奉收回,触王怪罪下来,到时候是杀是剐,在下绝无怨言。”南不闻这才对赤牛城城主说道:“没有什么杀啊剐啊的,方才降城城主说得对,赤牛城城主说的也对,桐魁,公昭你们说的都对,为国事吵架当然可以,但都是为国就不要有什么仇怨了,大家都是说触国眼下亏空不好解决,各人都要出十分的力,为触国,也为了王尽忠,人老了,耳朵背,听得不是很清楚,降城城主,老朽概括的,没什么大问题吧。”降城城主答道:“恩师说得对,我们刚才就是这个意思。”南不闻见其他人也不反驳,继续说道:“怎么还不上菜?”南以先忙说:“刚才想来的,见几位大人在说话,没敢进来。”南不闻笑笑说:“犬子饿了,那咱们先上菜,等菜齐,公事我们再好好议一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