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密密的雨,顺着北月然的额头,鼻梁,鼻翼,从嘴角滑过。
桥上已经有很多救援车了,但因为不确定控制北月然的人在哪里,谁也不敢贸然前进。
没人注意,一个像猴子一样的人从侧面的光壁慢慢向上爬着。
“长必带着人的时候,长安,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十爷,是。”
黎倾鑫在一栋高楼的房间里,正拿着望远镜看着桥上的车辆。
一个熟悉的车影现身,“花儿,对着你唐爷的车打眼子,有我在,他不敢打你。”
花儿看着黎倾鑫,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长必上去了。”长安看着胞兄已经接近了吊着的北月然。
“好!”黎倾鑫端了一根长枪,是射箭的。一支羽箭被他顶在了弦上,只要他松手那根羽箭就会飞出去。
而在另一边,一栋只有十三层高的楼房里。卡瑞拿着望远镜,看着一个影子就快接近北月然,扣动了扳机。
同一时刻,唐屹悦的车子轮胎压了下去。
“唐悦,小心!”北月峥伸手抓住歪过去的唐屹悦。
“北月,我没事。让他打。”
“啊?”
“怎么回事?谁在朝桥上的那辆车开枪?”卡瑞拿着望远镜看了一眼。这一瞬间的事,长必纵身一跳,朝着北月然而去。
黎倾鑫嘴角一扬,手一放,一支羽箭射了出去。
北月然突然被一个人的重力一抱,吓得把所有力气用在了睁开双眼。
只见这个男子双臂有力,紧箍着自己的双臂,身子仰着面向他。
“啊!”北月然感觉身体在下坠,这一声只是他下意识吓得,随即他就闭上了眼睛,不是吓的,而是落下的速度太快,他的眼睛睁不开。
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卡瑞气得准备再次扣动扳机,却被一支羽箭射穿玻璃,深深插入了墙壁上。
“这……”
“撤。”
“黎爷这次得扒了我们的皮。”
“他还需要用人,处置不到你们。”卡瑞说完跟着拆装枪,装进了背包。
“完美!”黎倾鑫吹了一声口哨。花儿站在他旁边也跟着笑。
“你看清楚刚才两个伤口哪里来的?”北月峥问道。
“嗯。你上后面那辆车,他们会带你去见北月伯伯。我要去其他地方。”唐屹悦说完,跳下车就走了。
“这里怎么办?”北月峥喊道。
“北月先生,这里我们处理就好了。”余洋从车后拍了拍自己的身体道。
“好啊!你们给我摆了这么一道。”北月峥反应过来,“他们选你是对的。那么倾鑫呢?”
北月峥想不出个所以然,赶紧上了后面的车。
“扑通……”北月然一口呛进了很多水。
银血潜进水中,驼在北月然身下,双腿使劲滑着水。舟楫则是拉着北月然的衣领划着水。
陆巡派人去接应。
“好了,赶快扶上车。”陆巡让两个人把北月然平放进车上的铺位后,“你们,是……”
“北月先生,自己人。”陆巡道。
北月然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银血抖了抖身上的水,跳在舟楫的肩头。他们上了另外一辆车。舟楫丢了一块上好的牛肉给银血。
“鸦灰,快帮忙看看有没有其他内伤。”陆巡见鸦灰从座位弯腰过来说道。
鸦灰把了把脉,把湿了的衣服掀开,“不妨事,我回去熬几付中药,喝个一周就回来了。”
“先撤。”
北月峥刚赶到下面,就看着他们出发,只得跟上。
黎倾鑫刚准备下楼,就在电梯门口碰到跑得气喘吁吁的唐屹悦。
唐屹悦一下子把黎倾鑫揽进怀里。
长安把花儿拉到自己身侧,抬起左手挡住花儿的眼睛。花儿则是伸手使劲拉下长安的手,“别挡我啦,电梯万一走了。”
唐屹悦搂着黎倾鑫迈着大长腿走进电梯,瞬间关了门。
长安和花儿对望一眼,哦豁,他们的大爷生气了。
“走楼梯,快走。”长安说着,和花儿一前一后跑楼梯了。
“悦哥,你干嘛把他们丢下!”
“他们有腿有眼的,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怕万一嘛。”
“幸好!这次算是完美。败家爷们。”
“不就是一辆车嘛,老婆买给你。”黎倾鑫在唐屹悦脸颊亲了一下,哄着他道。
唐屹悦眸子发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腻歪了。
“糖梨,接下来你怎么做?那些带回去的人,就一直关在那里吗?”
“暂时不管他们,有人看着他们,闹不出什么风浪。”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唐屹悦叹了一口气。
黎倾鑫没有做声。
“我讨厌下雨天!”他们出了电梯,站在路边。
黎倾鑫抬头看了看密密麻麻的雨水。它们飘落在他的脸上。
“你不是讨厌雨而是讨厌雨中的那些残留肮脏的空气。”唐屹悦用手挡住他的头顶说道。
“这一次,北月伯伯侥幸逃过,但只是个开头菜。我要拉引线点火。”黎倾鑫转头仰视着唐屹悦。
“你想做就做,我一直在这里。”唐屹悦俯身轻声道。
他的余光瞟见两个人影,朝他们招了招手。
“唐……唐爷,您的车?”长安看了躲在他身后的花儿颤颤巍巍说道。
“不说车的事,下次你们得照看好你们的爷,别让他不爱惜自己。”唐屹悦心疼道。
“遵命!唐爷。”长安赶紧道。
一辆车停在他们身边,车门一开,四人快速上了车。
“唐刀哥哥,我酷不酷?”花儿把头凑上去问道。
“好花儿,太酷了。”唐刀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摸了摸花儿的头。
“嘿嘿!”
“南边已经安插人进去了。”唐刀转瞬严肃起来。
“好。直接过去。黎天这边让他吃个闷亏,暂时稳一稳。”黎倾鑫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道。
唐屹悦从旁伸手替他揉了起来,“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下。”
“等陆巡从北月伯伯嘴里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们就能走下一步了。”唐屹悦继续说道。
“我觉得北月伯伯不一定知道那人,而且那人一定不会现在露脸。只有先从十二季身上下手。”黎倾鑫坐直身子道。
广阳岛。
“兵行险招,终究丢了车。”李勋白拿掉一颗棋子,不怀好意地看着十二季。
“哼!一个炮灰而已,总得有出头鸟顶炮,以退为进,以鸟为饵,实则我赢了。”十二季斑白的发丝在红杉木下晃动。
“初看是赢了,不过我还有将啊!”李勋白落棋。
“将又如何?无兵不成将。咱们半斤八两。”十二季落棋,笑得身体跟着震动起来。
李勋白放下棋,那俊脸严肃起来。
“中央那个老家伙这是要撕下脸,想甩掉我们,妄想。”
十二季豫龙山眯着他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没有开口。
“我不管你们想怎么玩,但别碍我事。”李勋白继续说道。
“飞鱼也是这么想?他们抚远那边的事还拖着尾巴呢!十离,是这么个人吧,当初弄个试验品,没想到坏在他这里。”豫龙山戏谑道。
“这个自然不用你操心!黎天一坐上那个位置,就搞这么一出,结果人没弄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两个人唇枪舌战,暗自较劲。
黎天早就不和他合作了,这里的人,但凡自己能找到出路,谁也不愿意只甘心听命于人。何况还是黎天。
“风儿,出来吧!偷听了这么久。”豫龙山朝着房门外喊了一句。
豫风大步进屋,“父亲,我想出去。在这里多待一刻,我觉得就要死去了。这里的事我不想管,外面的事我也不参与。”
“还去做你那个云游天下的师父吗?”豫龙山白了儿子一眼,不屑道。
“是。”
“豫先生,这广阳岛上来容易,出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上次那个人,你放了水,迟早有一天,我会让那个人死在你面前。”李勋白说道。
豫风低头看了看李勋白,这个人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一个男子跨进了院内在李勋白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勋白攒着一颗黑子离开了。
“星执,跟上去。”
星执从后面的屋檐下一个箭步出了院门。
“难道必须到底吗?你们最后要做什么?”豫风抓头看了一眼豫龙山,此刻他已经接近疯狂了。
“快了,熬过这一场局,几个月而已。”豫龙山自言自语道。
广阳岛因为在江上,落雨后的环境,浓雾四野,看不清来处,也看不到去处。
李勋白上了船,出了广阳岛。
“他真来了?”
“是。”
王福堂,清钨者的仓库。也是最大的地下场,揽钱地方之一。
黎倾鑫带了一张钟馗面具,身边还跟着两个小鬼面具。
王福堂上五层,下三层。上五层是商场卖场,下三层才是重要地方,赛马,打拳,赌牌,毒场……
比他亡安门更大,只不过没有他亡安门更神秘。
“三位!请出示验资。”男服务生穿着丝质衬衫,画着浓妆。
右边的小鬼面具抬手,手中有一张绿卡。
服务生满脸堆笑,“秦先生,你们请!”
富丽堂皇,纱帐摇曳。
风花雪月,赤条条的男子女子,吞云吐雾。
“秦先生,今日先坐何处?”
黎倾鑫看着那些男女裹缠着轻纱,看了一会,才转身进了赌桌。
“老规矩。”叠码仔过来,一见是熟人,便拿了一堆筹码。
一个筹码一万,五百个五百万。
发牌小姐穿得清凉性感,展示牌后,悄无声息洗牌发牌。每一个赌场有自己的规定,所以,与城西的凝夜花有区别。
“跟!”
“再跟!”
“……”
“开。”
一百万就这么被黎倾鑫送出去了。
“跟!”
“再跟!”
“……”
“开。”
就这么连续几次,黎倾鑫都在送钱,最后一次。
“这一次,我家爷要加大赌注。”黎倾鑫旁边的白鬼面开口道。
“秦先生,您想怎么个玩法?”叠码仔开口问道。
黎倾鑫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白鬼面。
“我家爷说,你们做不了主,让你们这场子的老大过来,不是赌场,而是这王福堂的老大。”
白鬼面说完,旁边就弹起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
黎倾鑫扫了四周,带着这种眼神的不下二十人,看来今晚有些不轻松。
“秦先生,您是不是说错话了?”叠码仔赶紧解围道。毕竟是自己的钱吊子,不能就这么没了。
突然一个叠码仔凑在问话的叠码仔耳边低语,眼神还扫了几眼黎倾鑫戴着的钟馗面具。
“你是谁?”叠码仔眼神警惕,手别在腰间。
一个鬼面抬手,叠码仔别在腰间的手吃痛。
“你最好别动,不然你这嫩嫩的脖子就断了。还有,你们!”一道邪恶的声音传至叠码仔的耳朵里乃至四周的所有人。
“我家爷的赌注接不接?”
“接。要见我们王福堂的老大,就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黎倾鑫朝着鬼面点了点头。
发牌小姐整理了下仪容,调整了情绪状态,若是细心,此刻能发现发牌小姐的小腿肚子在轻微发抖。
没人见到那个鬼面是如何接近被捏在手中的叠码仔的。太快了。
“跟!”
“我家爷赌这把赢。”另一个鬼面把筹码推进去押中。
大家小心翼翼看牌。
发牌小姐朝着监控点了一下头。发牌的桌面突然在看不见的地方动了起来。
一张牌被换了。
鬼面朝黎倾鑫点了点头。
“这把我们爷亲自上手。”鬼面说完恭敬站在一侧。
“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发牌小姐惊叫起来。
“小姐,因为它本来就该是这样,不是吗?”黎倾鑫戴着钟馗面具,看着凶狠恶煞。实则面具下的他此刻冷如寒冰。
“他是假的,假的,他不是,我才是。”突然一个声音在整个场子传了出来。
“我是,我才是秦先生,豌豆仔,是我,秦先生。”男人三十几,梳着大背头,此刻有些不成型了。连那脚下的皮鞋都磨掉了一块皮。
“秦先生?他,那他?”叠码仔此刻后悔当时的眼力劲怎么就少根弦呢。
“我不认识,他们直接绑架我,把我丢在了停车场的后备箱。幸好!我命大。今天看我不把你们活剐了,就不是秦……爷。”
“在我家爷面前,称爷的都见不了明天的太阳,何况还是雨天。”鬼面速度之快,双手抱着头,拔萝卜似的咔嚓没了。
“啊!!!”突然尖叫声响起。
“砰!砰!砰!”枪声也响了起来。
“谁在乱动,我一枪打死他。”来人吹了一口冒着烟的枪。痞里痞气地看着黎倾鑫他们三个戴着面具的。
“王福堂有王福堂的规矩,既然赌输了,我这个老板来见你就是。”
“你是老板?”
“没错。”
黎倾鑫戴着的钟馗面具摇了摇头,“你不是,他在那里面。”他手指着楼上的阁楼窗户边的黑影。
“啪啪!”
“能第一眼看出别人的身份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既然不是一般人,那么你就是……”窗户边的黑影坐直身子,突然侧头过来。
“十……离!”
黎倾鑫听着自己的名字,缓缓把面具拿开,俊美的容颜显露无疑。
“李先生,现身了就下楼喝一杯,毕竟我可是赢了一双手的十个翻倍。李先生不会背后拆刀子吧?”黎倾鑫笑着露出两颗亮晶晶的小虎牙盯着一步一步下楼来的人。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一千万,我还是拿得出来,不过太多,要拿走可有些沉啊!”李勋白扶着还剩三步的栏杆,双手交叉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黎倾鑫。
“我需要立刻兑现,拿不拿得走是我的本事。给不给,就得看王福堂的未来发展路程了。”黎倾鑫干脆把身子骨瘫在座位上,兴致盎然。
“你是哪里来的小不要脸,也不怕狮子大开口,吃不了横着走。”一个打手一拍桌子,震怒起来。
“鬼面抬手一指,刚才说话的人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爷,他那张嘴太吵了。”
“你……”打手被惹怒,准备动手。
“住手!去备钱。”李勋白冷声道。
黎倾鑫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
“这一袋子,数一数。”李勋白笑着看不出一点坏意。
“请吧!”他做了个手势,此刻就有些笑得牵强了。
黎倾鑫却反而笑得很开心。
“多谢!黑白双面,开路。”
打手围了上来,白面下手狠重,一伸手,就把两人提起来扔得远远的。
“十离,你真以为……”说着李勋白举起来枪。
“弟弟,好久不见!”李想的出现,打破了所有。
“十离,原来你搞这一出。”李勋白转头看着黎倾鑫笑着。
“没办法,时间那么紧,咱们都一样。”黎倾鑫摊了摊手。
“妈妈也来了。”李想这一句,李勋白眼神晃了一下,但没有表露太多。
“不见,十离,今日我算栽在你手里一次,下次,可就不容易了。”李勋白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白儿,等等!”林君一身海棠色套装裙,立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李勋白望向林君,随即狠狠地剜了一眼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