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你居然敢骗我
作者:七叶阳光   伏煞记最新章节     
    确实是好了。
    伤者身上的煞毒被净化得干干净净,再也找不出一丝残留的黑煞力。
    伤者吃惊地看着古凌可。
    他感觉到古凌可将手指放在了他手腕上,感觉到手腕里渗入了强大的净化力。
    这些净化力在他身上游走时,他感觉非常舒畅,和平瑶祭出的净化力完全不同。
    他正想古凌可是怎么做到的,古凌可那句“好了”已经传入了他耳中。
    然后他发现自己真的好了。
    “小少爷真是神了。”那人对古凌可感恩戴德,一脸兴奋地说道。
    一方面感谢古凌可治好了他的煞毒,另一方面感谢古凌可让他再也不用遭平瑶的罪了。
    其他人也走了过来,对古凌可的感激溢于脸上。
    在欢庆的喜悦中,平瑶尖利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古凌可!”
    那是一种带着问罪的哭腔,好像一个遭到欺骗的孩子受尽委屈的发泄。
    古凌可转过脸,只见平瑶盯着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那些泪水是说你居然敢骗我,说何青是骗子。
    古凌可耸耸肩,意思也很明显,是说“骗子”两个字是你当时说的,我可没说。
    平瑶微咬下唇,那是在向古凌可强调,何青是不是骗子无所谓,问题在于你居然敢骗我!
    古凌可撇撇嘴,那表示谁让你跟着他了?
    谁让你让他替你出头了?
    谁让你这么笨了?
    ……
    古凌可撇嘴的意蕴还没表达完,平瑶已经哭着向外跑去。
    身为医盟盟主孙女,平日里谁不娇宠?谁不爱怜?
    可古凌可你这混蛋居然敢这样对我!
    平瑶哭了一路,一直嚷嚷着回去后一定要古凌可好看。
    天已经黑了,路上行人不多,十余药殿护卫跟在马车后,走在路上并不引人注目,只有时不时从车厢里传出的哭声会让人朝车队多看两眼。
    “小姐,您身份高贵,用不着跟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一般见识。”
    “是啊,小姐,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高高兴兴多好,干嘛要因那小子扫了兴致?”
    “如果小姐看那小子不顺眼,尽管告诉我们,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替小姐出头。”
    “对,把那小子从药殿轰出去。敢跟小姐作对,就是在跟我们作对。”
    ……
    众护卫只知古凌可惹哭了平瑶,并不知道事情原委,在马车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只有走在马车前方的护卫领队微微摇头,脸上挂着苦笑。
    平瑶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静静呆会儿。
    听护卫们在周围叽叽喳喳地吵,她内心异常烦躁,冲着窗外吼道:“都给我住口!”
    马车外,众人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平瑶抽泣两声,心想这些护卫的话让人烦燥,却不无道理,回去后一定要找个理由把古凌可从药殿赶出去。
    平瑶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让众人闭嘴,众人肯定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吵闹。
    只是马车周围也太静了。
    没有一个脚步声,好像周围的人在一刹那间全部蒸发了。
    平瑶掀开车帘,正要询问车夫什么事,看到车外那一刻,整个人如同石化,一双眼眸充满了恐惧。
    车夫坐在她前方,手持马鞭,脑袋却从肩膀上消失了。
    “啊——”
    平瑶吓得退回车厢,蜷缩身子,双脚在车厢里边哭边蹬,像晚上被噩梦惊醒后在床上盖着被子抽泣的孩童。
    直到这时,车厢外才传出了护卫惨叫的声音。
    那些声音是同时出现的,说明那些护卫同时遭到了偷袭。
    就像车夫一样,自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人砍掉了脑袋。
    车外传出了“嗵”的沉闷的一声。
    那是车夫尸体被人推开,摔在地上发出的。
    只见护卫领队掀开车帘,惊恐又焦虑地对她喊道:“小姐,坐好!”
    领队一扬马鞭,驾车向前狂奔。
    马车后面,漆黑的巷道里躺了一地尸体,全部都是一刀毙命。
    除护卫领队外,其他人居然全部被人悄无声息杀害了。
    马车带起的夜风荡起了几片枯叶。
    那些枯叶随马车飞去,开始时飞得很慢,一息过后,竟如利箭般,带着凌厉的呼啸声向马车追去。
    那阵夜风看不见,却像可怕的利刃落在了马车上。
    青榆木做的马车,拉车的马匹,驾车的领队,全部被夜风肢解。
    木块、尸块、鲜血被风扬起,洒落了一地。
    马车向前跑了不到十丈便碎了一地。
    平瑶摔在巷道里,看着布满巷道的惨不忍睹的尸体,吓得哭都哭不出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一名车夫、十余护卫以及一位护卫领队,全都很诡异地死在了巷道里。
    巷道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似乎那人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什么东西。
    平瑶知道这个时候出现的不会是普通人。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来救自己的,还是来杀自己的。
    她迫切希望这个人将她从绝望中带出去,直到她嗅到了一丝气味。
    那是夹杂在夜风中的腥臭味。
    巷道里的血腥味很浓,却掩盖不住那丝腥臭。
    她知道世间只有一把刀能散发出这种气味。
    她知道这把刀在百器榜上排名九十一,名为“玄齿刀”。
    她也知道这把刀是金荒少主流云的佩刀。
    这把刀出现在哪儿,流云便在哪儿;
    流云出现在哪儿,这把刀便在哪儿。
    寂静的巷道里,一个少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约莫十四、五岁,淡红色的秀发披在脑后,被一根银链随意束着,穿着一身暗红色衣袍。
    少年戴着一张半脸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却遮不住他泛着迷人色泽的乌黑眼眸。
    面具下,少年肌肤吹弹可破,如美瓷般细致,如果有女子看见,一定会嫉妒得发疯。
    少年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通体漆黑的戒指。
    戒指周围铭刻着四个神秘古字,古字周围刻满了诡异文字,仿佛古老神灵下在戒指上的咒语,看着让人生畏。
    少年左手握着一把如象牙般乳白色的刀。
    刀长不过两尺,让人看见的第一眼仿佛天地相交的那条线,长得近乎无边。
    刀身刀柄浑然一体,如同天成,每一处线条都优美到让人忍不住惊叹一番。
    那把刀很是小巧,可当刀出现的时候,夜色仿佛变成了刀的臣民,净显肃杀萧瑟之气。
    没有人敢盯着那把刀长时间看。
    那把刀如有强大的蛊惑力,能将人的心神吸进去一口吞掉,光是抵抗这种蛊惑力就会耗掉一身力气。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金荒少主流云。
    他看着平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道:“久仰公主大名,今日有幸,终于能一睹公主芳容了。”
    绝望是一种什么感觉?
    仿佛一个掉进海里的人凭着韧性在冰冷的海水里游了三天,一抬头,眼前依然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仿佛一个行走在沙漠里的早已饥渴难忍的濒死之人满眼尽是黄沙,别说绿洲,就连海市蜃楼都看不到;
    仿佛在深山雾林中迷失了方向,明明按着来时做的标记行走,却始终走不出大山无言的压抑。
    ……
    此时的平瑶,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她像一只被牛群抛弃的牛犊,漫无目的地向前跑着。
    她想跑出这些巷道,想跑出这片黑暗,想跑出如潮水般包裹着她的焦虑和恐惧。
    然而无论她跑到哪儿,都甩不掉身后那把刀。
    流云跟在她身后,慢吞吞地走着,漫不经心地走着。
    可无论她跑得有多快,都甩不掉流云;
    无论她停在哪儿,无论她什么时候向后看,都能看到流云灿烂却无比危险的笑脸。
    流云是尸煞,尸煞是使用邪功吸食死尸身上精气的修行者。
    但她知道流云与普通尸煞不同。
    流云喜欢用秘法将净化师体内奇木异源拉出来吃掉。
    奇木异源是人体的一部分,所以在净化师眼中,流云就是一只怪物,一只吃人的怪物。
    她终于明白乌城净化师为何这么怕流云了。
    流云不止会吃人,在吃人前还喜欢玩弄净化师,看净化师在狼狈的奔逃中渐渐绝望。
    她不明白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年看着人畜无害,一脸笑意,为何心性如此残暴,如此享受践踏净化师生命的感觉?
    她很想质问流云,但她发现自己除了向前跑外,连停下来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当她耗光力气,再也跑不动时,只能从身上摸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满脸泪痕地指着流云。
    看着被自己逼到绝望的少女,流云没生出丝毫同情,反而兴奋地大笑道:“跑啊,继续跑啊,医盟小公主,你绝望的样子,真是让人爱怜啊。”
    平瑶死死地盯着流云。
    那是她最后的坚持。
    那是在说只要流云有任何动作,她手中的匕首就会毫不犹豫刺出去。
    似乎读懂了平瑶的眼神,流云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嘲讽。
    下一刻,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出现在平瑶面前。
    他像鬼魅一样从夜色里走了出来,离平瑶那么近,近得他的胸膛几乎挨住了平瑶握着的匕首。
    他胸前没有任何遮挡。
    只要平瑶一用力,锋利的匕首就会刺进他胸口。
    然而看着突然出现的流云,平瑶别说刺出匕首,连握匕首的勇气都丧失了,吓得大叫一声,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流云看着平瑶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那狂妄的笑声,看着那肆意的行为,平瑶彻底崩溃,再也忍受不住,耗光最后一丝勇气与力气,大喊着将匕首朝流云捅去。
    流云眸光蓦然转冷。
    在他看来,此时的平瑶应该跪着哭喊着求自己放过她才对,可平瑶居然敢拿刀刺他。
    他刚才让平瑶刺,平瑶都不敢刺,现在平瑶居然真刺了过来。
    一股阴冷霸道的气息从流云身上暴涌而出。
    对平瑶来说,那股气息犹如一座飞来的山峰,落在她身上后,让她整个人倒飞而出,像一块被扔出去的石头,摔落在了十米开外。
    匕首丢在了刚才平瑶跌坐的地方。
    流云一脚踩在匕首上,看着趴在十米外的平瑶,笑得非常灿烂:“养尊处优的医盟公主,体内的奇木异源,肯定要比那些村野俗夫的好吃多了。”
    听着流云的声音,平瑶从没像现在这般后悔过。
    她怪自己为什么不听葛益的话,要从药殿跑出来;
    她怪自己为什么不多带一些药殿高手来;
    她怪古凌可为什么要气自己,害得自己碰上了流云这个变态。
    对,就是怪古凌可!
    要是古凌可不耸肩,不撇嘴,不朝自己翻白眼,自己能这么冒失地跑出来吗?
    古凌可害她碰上了这么危险的事,自己竟然连影子都不见。
    ……
    流云的脚步很轻,走得也很慢,像饭后在院子里散步的老人。
    只是他的身影飘忽不定,像一只可怕的鬼魅,踏出了一步,便出现在平瑶面前,将高高举起的刀砍了下来。
    平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巷道里传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那是玄齿刀砍在坚硬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
    黑暗中只有这个声音出现,并没有鲜血飞溅或者骨肉断裂的声音。
    流云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刀。
    他的刀落在了平瑶身上,可继续向下砍的时候,本应被他一刀砍死的平瑶却如风一样从原地消失了。
    他的刀很快。
    从他用这把刀开始,就没有人从这把刀下逃离过。
    数不清的亡魂死在了这把刀下,真正从刀下逃掉的,平瑶是第一个。
    流云当然知道平瑶不可能从他刀下逃走。
    他抬起头,朝巷道尽头看去,寒声问道:“谁?”
    平瑶也很茫然。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还能被人从流云刀下拉出来,刹那间离流云这么远。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了古凌可盯着流云的凝重认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