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
李琼高坐大位,先谴府卫快马通报城外卫所官军,请求调兵入城协防。
二命衙差持公文上路,前往州府通报。
再以府卫为首,带领各班捕快集体上街巡逻,以防盗匪或胡人奸细乘机兴风作浪。
又严令衙役各司其责,守好牢房及府衙内外。
安排好诸事宜,等上三刻钟,铁蹄滚滚而来。
两位百夫长带齐人马,奉命前来。
百夫长是正八品武官,见面后,却对九品主簿拱手见礼,并无倨傲之色。
大晋文武并重,却双权分立,互不管辖。
卫所是对外作战机构,官职再高也无权干预内城民政。
李琼持礼接待,了了几语,二人率军封锁四门,并亲率兵马散向城中各要道戒严。
不久后,经衙役们敲锣警示,游荡在城中街道上的居民各归各家,商旅就近入住客栈。
寻欢客们也宿在妓馆。
寿安城,成功宵禁。
再出事,前头便有两个百夫长顶着。
李琼长松口气,在四名府卫护送下回到曹府时,阿蛮恰好拉回来大包小包的药材。
药香之浓,隔半条街都能闻到。
偏偏,这厮仍不满足,咬牙切齿:“公子,有几家敲半天门没反应,绝对存心的,我全记着了。”
这是打算回头安排穿小鞋的。
府卫们个个仰头看天,装作没听到。
李琼狠狠瞪去一眼,下轿入府后挑选当中十几种名贵药材,附耳细细嘱咐阿蛮,令其亲手熬制,绝不可示于外人。
阿蛮走后,李琼掏出火漆密信,点燃后投入笔洗。
盯着焚化的密信,眼球逐渐充血,面部狰狞扭曲。
不知觉间又泪流满面,久久无法平静。
这是曹昆的记忆。
穿越并非吞噬或覆盖记忆,而是融合。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几乎没有主次之分。
大半个时辰后,两碗药汤端来。
李琼却只饮入其中一碗,迟疑着指向另一碗:“阿蛮,这碗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试试……”
另一碗,全是大补药,且加入一味只在地球残缺古籍上提及的黄金眼。
李琼并不敢肯定效果,正要嘱咐分次服用。
阿蛮却早被浓郁香气馋到不行,不等话音落下就端起来仰头一饮而尽。
末了,舔光碗底,意犹未尽。
李琼悄然后退几步,坐在椅上静观其变。
很快的,阿蛮全身冒汗,汗水顺额而下,洗去胭脂,露出略显粗糙的发黑皮肤。
皮肤逐渐通红。
且体内缓缓传出炒豆般声音,噼啪作响。
阿蛮坐立不安,伸懒腰蛤蟆伏,摆出各种姿势,依旧感觉体内似火烧,燥热难当。
李琼悄眯眯起身,坐进墙边椅子上。
阿蛮终于忍不住,拳脚呼啸甩出,搅得书房书页卷动,帘布乱舞。
他越打越快,仅剩残影。
许久后……
他大汗淋漓的缓缓停下,默然内观后大为震惊:“公子,我体内元气强壮了许多,这是何奇方,竟如此神奇。”
李琼微笑:“我得自一本残缺的古籍,名黄金淬体汤。”
阿蛮惊奇:“以前为何不给我用?”
李琼避而不答,吩咐:“你去把所有黄金眼取来。”
阿蛮依言照做,临出门,回头问道:“公子,你刚才坐那么远干嘛?”
李琼强装镇定:“我身子骨弱,怕被你拳风伤到。”
阿蛮摇头:“我刚六品,距离内劲外放的三品境界还远着呐。”
李琼恼羞成怒:“再罗嗦,我下次在里面加味强力春\/药,让你拱猪去。”
阿蛮赶紧溜掉。
一会后,七颗黄金眼摆在桌上。
李琼仔细观察,发现它形似人眼,大小不一,螺纹却从三层到七层,各不相同。
气味腥甜中又混有复合草香,极为驳杂。
“公子,有什么不对吗?”阿蛮站在桌边发问。
他个头刚过一米六五,就比坐着的李琼稍高一些。
李琼摇头,把黄金眼摆成一线:“武道需积累夯实,拔苗助长有害无益,你至今未用过此类猛药,才可偶尔为之。”
“你依顺序,每隔三五日服用一次,切记是药三分毒,万不可操之过急。”
黄金眼,原料为动物胆结石,离体后经天地浸润形成。
成因未知,药效……那残缺古籍上只提过一嘴。
猛药动则致疯致死,敢让阿蛮试服,纯粹看他是六品武夫,身体素质异常强大。
“我听公子的。”
阿蛮点头如捣蒜。
……
“咚!咚咚……”
县衙一片缟素。
门前的鸣冤鼓却一声重过一声。
一个面容枯败的麻衣老者手握敲棍,接连敲响大鼓,声传四野。
司吏接过状纸,打开一看,面色大变,立即谴差役飞马通报曹府。
李琼穿戴整齐的抵达时,老者并未依律引入大堂,依旧跪在门口鸣冤鼓边。
接过状纸,细细看过。
李琼面沉如水:“耿老丈,你可愿撤告?”
老者目光坚定:“请老爷做主。”
李琼目光扫过暗暗递眼色并拼命摇头的司吏,再看挤满衙门口的围观者,猛一咬牙,直入大堂正位,啪的拍响惊堂木:“升堂,带原告。”
两班衙役左右站定,老者柱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跪于堂下。
啪!
惊堂木再响。
李琼威喝:“以民告官,杖五十……嚓嚓,来人,上刑!”
老者惨然而笑,任由衙役按上长凳,包铁实心大棍落下,皮开肉胀。
衙役不停,长棍不时带起血丝。
跟进堂外的围观者皆转头不敢看,满心不忍。
第八棍,老者昏迷。
第十三棍,疼醒过来的老者双眼翻白,再次昏迷。
“停!”
李琼抬手制止:“抬回去,待来日养好伤继续。”
司吏狠狠竖过大拇指,指挥两名衙役抬走老者。
“退堂!”
宣吏及时跟上。
围观者缓缓退去。
“兄台,你可知他到底告谁?”
“你听说过太原府之事吧,呵呵,以民告官,告谁又有何区别。”
“七年前那季家三房?”
“可不是么,你是没看到那季恒走出大牢时,往夕俊俏模样只剩副骨架,疯疯颠颠的。”
“不是有传言,他后来又进京告御状吗?”
“嘿,背后之人岂容他走到洛阳,讹传罢了。”
“那他现在呢?”
“应是埋骨某个荒郊野外多年了吧。”
“祸从口出,慎言,慎言……”
堂内。
李琼接过阿蛮递来的羊皮水囊,打开盖子,咕噜咕噜猛喝几口微甜药汤,这才压下咳嗽。
“公子,这老头到底告谁?”阿蛮好奇。
火漆密集了了两行字,这家伙尚且看不完。
诉状长篇累牍,没看清,真不怪他。
李琼耐住性子,小声解释:“他告高皋巧立名目,霸占他家赖以为生的三亩山田多年,如今独孙在嘉裕关断了只脚归来,雪上加霜,实在活不下去,这才来告。”
阿蛮瞪眼:“那怎不为他作主?”
李琼轻叹:“若有人告实我,身为举荐人的高皋就要受到牵连,轻则官路上授人以柄,重则丢官掉脑袋。”
阿蛮侧头想想,追问:“难道不能大义灭亲?”
李琼注视,似笑非笑,如看白痴。
阿蛮讪讪:“公子,你还坐在这干嘛?”
李琼:“等祸上门。”
阿蛮苦着脸,公子又开始打哑谜了,很讨厌。
李琼纵目远跳,凝眉:“来了!”
远方,铁蹄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