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府书房中。
碎骨细细禀报七具女尸情况。
“主上,七女非正常死亡,生前皆遭受虐打,其中有一女身上有夜郎王室图腾印记。”
北冥夜放下手中毛笔,抬眸看向碎骨:“夜郎王室?”
二十年前,夜郎王室一夕之间不复存在,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而今怎会在媚香楼出现?
碎骨道:“芳娘身份有异,属下调查到的,前一日,此女已经死于非命,今日却在湖中展台出现。”
“碎尸如何断定?”
碎骨道:“超出掌控,有一人兴许能看出端倪。”
“何人?”
“温桑晚。”
北冥夜眼底闪过锐芒,嘴角不由自主上扬不可察觉弧度,“退下。”
翌日。
温桑晚换了一身男儿装,乍眼一看,像个秀气的公子哥儿,细细看还是能辨别出女儿身,对着镜子来回琢磨:“阿兰,没有什么画皮啊,换皮术之类的吗?本小姐这样,很拙劣呀!”
阿兰无奈道:“小姐,哪有那么神奇的易容术,真有此术,岂不是要大乱,换个面皮就可以为所欲为。”
温桑晚脑中一闪而逝那张鬼魅面具,难怪那个男人一直戴着面具,她要不要也弄一个面具?想了想,还是算了,挂脸上憋闷得紧。
看这一身装扮,凑合就凑合吧!钞能力到位,缺陷也是优点,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把古扇子。
唰一下打开,有模有样的扇着,扇叶挑起阿兰下巴,“这妞儿长的倒是俊俏,甚得公子我欢喜。”
阿兰哪里听过这种闺房俏皮话,脸一下子就红起来,连忙移开,“小姐,您又拿阿兰寻开心了。”
温桑晚哈哈一笑,她的管家婆就是不经逗弄,瞧着红扑扑的小脸蛋,就跟苹果熟透了似的,怎么看怎么可爱,折扇一收,敲在掌心,“走,小姐今儿个带你逛花楼。”
阿兰脸色潮红未散开,立马换上急色,走上前就想阻挠温桑晚:“小姐,不可,您身子娇贵,怎么能去污秽不堪之地。”
温桑晚折扇点在阿兰脑袋上,“本小姐有正事。”
“啊!”阿兰收口,小包子脸邹成苦瓜,小姐有正事,她不能阻挠,心里纠结不已,打着商量:“小姐,要不,您让阿兰替您去,阿兰不怕。您金贵,万万不可……”
叩叩……
阿紫叩着房门:“小姐,九王爷在正厅。”
温桑晚看向房门,心里疑惑,不正常的王爷,今天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阿兰走过去拉开房门。
温桑晚走出去。
三人一道去往正厅。
须臾。
温桑晚从侧门迈入正厅。
一眼就看到端坐于首位上的男人,浅白色锦袍,黑色金边勾勒繁琐云纹装饰,一支玉簪简单束发,半闲散的墨发随意垂在身后,依旧鬼魅面具遮面看不清容貌。
温桑晚走过去,露出官方假笑,“九王爷,今儿个倒是有雅兴。”
北冥夜眼底浮现一丝笑意,每次见到这个女子,总会有一番趣味,今日这小公子装束,看来是又有新奇恶趣味了,“本王该称呼温小姐,还是称呼温小公子?”
温桑晚把玩着折扇,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九王爷高兴,怎么称呼都行。”本来就没指望,这身男儿装扮能瞒天过海。
“温小姐,今日可有兴趣随本王外出一趟?”
温桑晚眉毛挑起,外出?话里有话啊!这男人要整什么幺蛾子?想到和这个男人有合作,虽然没有点名合作什么,但一致的敌人,都是心知肚明,难道是要去恶心北冥桓?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换了一分真诚的笑容:“九王爷邀约,本小姐岂有拒绝的道理。”
北冥夜心里生出一丝赞赏之意,倒与那些后院女子扭捏娇柔截然不同,大胆行事爽快,有着江湖侠客的桀骜不羁,旋即起身:“走吧!”
温桑晚起身和北冥夜一道离开温府。
马车上。
北冥夜看着小公子模样的温桑晚,“本王很好奇,温小姐今日这装束,是要去做甚?”
温桑晚打开折扇,轻轻摇晃,下颚微抬起,整个人尽显轻浮姿态,“听闻媚香楼娘子国色天香,本小姐今日要逛花楼。”
北冥夜被温桑晚这胆大妄为的言语给逗乐,低低笑出声,“敢这么明目张胆逛花楼,温小姐果真非寻常女子。”
温桑晚睨了一眼北冥夜,女的逛花楼有这么大惊小怪?不过这是古代,她这种行为无一不是玩火自焚,现代哪有什么条条框框约束。可怜了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总被世俗用条框约束,以夫为纲,无才便是德等等,终其一生困在一方小小后院。
“小湖又怎能困住想跃出湖面的鱼儿?”
北冥夜本来还有一丝顾虑,带着她去媚香楼,会不会难为她了,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今日有一事,需要温小姐出手相助。”
温桑晚一听,换上正经色,“何事?”
“温小姐可记得昨日湖中心?”
温桑晚心里暗喜,这不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她正想着到了媚香楼,怎么混进后院,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为了这事而来,好家伙,那她就不客气了,挺起小身板,“王爷不妨言明。”
“温小姐到了便知。”北冥夜道,并非他故弄玄虚,而是他也需要到了媚香楼,才知道真实情况。
温桑晚点头嗯一声,没再往下问。
马车疾驰,很快来到媚香楼。
温桑晚跟在北冥夜身后,一路东张西望,想见识一番古代的春楼是个什么景色,结果大为失望。
现在是白日,媚香楼根本就是寂然无声。
一行人穿过一楼大堂,朝里走去。
七弯八绕一圈,才走进一处院中。
温桑晚刚抬脚迈进院门,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吹开她的墨发,眼前浓郁鬼气怨气混杂,各种腐肉异味混杂,整个院子堆叠各种刑罚道具,地面黑红交替,墙角一堆凌乱的杂草摆放,上面有着斑驳血印记。
乍一看,她的瞳孔猛地骤缩,心尖儿都跟着颤抖起来。
视线木讷转向四周,好半晌她才眨动眼睛,手缩在袖笼中,握紧而颤抖,垂下头沉默无话,眼前看到的,她一时半会儿真的没有办法去消化。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这小院何止是人间炼狱。
北冥夜察觉温桑晚的异样,转过头来,低声问了一句:“可是不适这异味?”看向四周,血迹斑斑痕迹,再怎么洒脱见到此等场面,也会生出惧怕之心,心一下放柔了,“若是不适,不必勉强。”
手一翻,掌心多出一块手帕,递给温桑晚:“这个掩面,会好些。”
温桑晚摇头拒绝了,不管北冥夜,径直朝墙角那堆杂草而去,距离几步,驻足脚步。
“姑娘,求你,杀了我……我真的受不了。”女子撕裂着身体,想要灰飞烟灭。
温桑晚手中出现一张亡魂阴符,手变换法诀,“天道悲悯,长生万物,祖训不敢违,今日八十九代弟子温女,愿以身证道,不念正邪,收。”
亡魂阴符从她手中飞出,落到草垛上,汩汩黑气没入阴符中,符纸上红色朱砂,肉眼可见变成黑色。
半晌后。
温桑晚猛烈咳嗽,整个人踉跄几步,差点往前栽倒而去。
果然,她的火候不够,强行收走怨魂定要反噬在身。
北冥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温桑晚身边,一把扣住温桑晚的纤腰,将人往怀里带。
温桑晚不是个矫情的,一只手扣住了北冥夜大掌,用力撑着不让自己栽倒下去,使劲摇头,试图挥散走眼前的灰暗。
北冥夜皱起眉心,心中生出疑惑,发生了什么?“本王带你出去。”
“不可移动,”温桑晚扣住北冥夜的手愈发扣紧,借着撑力,艰难挤出下一句:“心脉会爆裂。”
“嗯。”北冥夜道了一声,就真的没有再动,任由温桑晚扣紧手掌撑力,扣在腰上的手并未松开。
碎尸站在院中,惊诧地看着院中的变化,方才阴沉的寒气,这会儿竟然都消失不见了,不过在看到自家主上此时的行为,更加惊诧,比自己和厉鬼罗刹相斗还要觉得惊恐。
碎骨一闪而逝震惊,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神色。其他跟来的影卫同是如此神色,最后也都默默按下震惊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
温桑晚觉得发黑的视线,慢慢回笼,清明不少后,深深呼吸几口气,这才松开扣住北冥夜的手,整个人站直。
北冥夜见状,心底生出不舍松开柔软的心思,不过也并未勉强。
温桑晚的手还在抖,但也能站稳身形。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转过身对北冥夜道:“走吧!此处不必查看了,我需要缓神半日。”
“好。”北冥夜的声音不知不觉放柔,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马车驶离媚香楼。
温桑晚本来要回温府,不料想自己闭目一会儿,竟然靠着马车睡着了,待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榻上。
起身坐在床榻上,查看自己一番,确认没什么意外发生,暗暗松口气,今天是她冒失了。
那方院子刺激得她心口发颤,想也没想就出手。
叹了一口气,起身穿上鞋子,坐到圆桌边,拿起茶壶想倒一杯茶,发现是空的,默默放下,无奈起身,拉开房门。
门口一名婢女闻声,转过身来行礼:“姑娘您醒了,可还有不适,若是不适,奴婢这就给您请大夫过来瞧瞧。”
温桑晚问道:“这是何处?”
婢女恭敬回答:“回姑娘,此处九王府。”
“九王爷呢?”温桑晚正要问北冥夜,视线绕过婢女看向院外。
北冥夜此时正踱步而来,身后还有一位中年妇女跟着,身上背着药箱。
婢女转身行礼,低着头退到一侧。
温桑晚也不用问了,走到院中石桌处坐下。
北冥夜只是扫过温桑晚面色,坐了下来,“给温小姐看看。”
温桑晚右手撑着脑袋,大大方方伸出左手。
妇人走上前,用手帕放在温桑晚手腕上,恭敬道:“多有冒犯,姑娘请见谅。”
温桑晚道:“无事。”
北冥夜看着眼前的温桑晚,丝毫没有女子柔弱故作姿态,心口那丝丝紧张顿时烟消云散,视线落在温桑晚身上,嘴角上扬一分。
妇人仔细诊脉,半晌后,道:“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体虚,稍加休息便可。”
北冥夜闻声,摆手让女医离开。
温桑晚收回手,握紧又松开,无奈叹口气,果真勉强不得,收个怨魂竟然差点让她暴毙。
北冥夜也不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温桑晚倒了一杯,自己也斟上一杯,浅抿一口。
温桑晚也不客气,拿起茶盏一饮而尽,放下茶盏后,看了一眼婢女。
北冥夜让其退下,这才开口:“可还有不适?”
“无妨。”
“发生了何事?”
温桑晚挑起半边眉,暗道一声糟糕,她忘记收符纸,抬眼看向北冥夜:“我的符纸呢?”
北冥夜手一翻,掌心一张黑色符文的符纸出现。
“还好,还好。”温桑晚伸手讨要符纸。
北冥夜看着伸过来的纤纤玉手,脑中竟想起握住小手的柔软,心口莫名悸动,将符纸放在温桑晚掌心。
温桑晚拿起符纸,仔细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道:“九王爷要寻的可是芳娘?”
北冥夜嗯一声。
“九王爷,此符需要我操控,并无他心窥探秘密,今日事,我若翻出来,王爷会与我计较吗?”温桑晚提出自己的顾虑,若这个男人反水,背后刺刀,她就没必要做这些,把符纸毁去就得,绝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允你无罪便是,今日之事若从温小姐这里宣扬出去,本王定会严惩不贷。”
温桑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笑道:“九王爷大可宽心,本小姐祖训有言,不可道破鬼语天机,若有违背,必遭天谴身死道消。”
北冥夜来了兴趣:“不知温小姐师承何人?”
温桑晚道:“王爷不必好奇,此道需有缘,无缘即便有心寻之,也是徒劳无益,九王爷身边那位奇人,应该也知晓一二。”
北冥夜只是随口一问,倒也没有真的要刨根问底的意思,“需要本王备下什么?”
温桑晚道:“不用。”抬头看了看天色,“需子时来临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