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明筝决定让韵蓉跟着俩男孩学习后,章太太每天都会派车送韵蓉来裴家,午后没什么学习内容,散了学韵蓉就回去了。
家里孩子一多就热闹起来,远志满了周岁后也渐渐开始学着走路。
家里四个孩子的时候,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很喧闹,读书声,打闹声此起彼伏。远志跟着这些哥哥姐姐们学,语言进步比重楼还快,走路也稳。
相比起来,庞氏更喜欢远志。也曾私底下和明筝夸赞过远志。
“这么大一点的娃,路走得很好,话也说得不错。远志我瞧着肯定比重楼还有出息。”
“他才这么大一点能看出些什么。”明筝只希望远志当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然后像普通人平安地过一生就行了。
庞氏说:“都说三岁看到老,我比你多活了这么多年纪,肯定不会差。”
明筝忙道:“可是他也才一岁多一点,说什么都还早。好好的孩子,别捧杀他。”
当然庞氏也不明白什么是捧杀。她无理取闹了几天,腿伤自然没有那么顺利痊愈,不过在明筝没有提什么时候送她回京城,庞氏也安静了些,或许她也在试着和明筝好好相处。
宋家现在就剩下了庞氏和一对女儿,她又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如今也只能靠着一双女儿过活。
她住进裴家后,明筝对她照顾得还算尽心,庞氏提什么要求都会尽量满足。
后来庞氏提出要给明筌找个高僧好好地超度时,明筝也没有拒绝,她道:“事情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找了一班僧人为他诵经了几天,头七和百日的时候也去庙里做过法事。您要是觉得这些还不够的话等到下个月初,咱们再去庙里给他做场法事吧。”
庞氏这些天也想明白了,明筝虽然和家里关系不好,但对唯一的弟弟却一直都很照顾。明筝也没那么狠心会去害弟弟。明筌的死也不全是明筝的原因。
“害死筌儿的人怎样呢?”
“他……他被裴旭当场砍断了一条胳膊,跟前侍奉的人当场就杀了。”明筝回忆起了当天的事。
庞氏听后沉默了,她也没说什么。
明筝知道庞氏心里难过,作为母亲要面对失去孩子的苦,这种锥心的疼痛要用一辈子去治愈。庞氏其实也是个可怜人,早年在家时也没接受过任何的教育,家里养到十几岁就嫁给了宋守敬。那宋守敬又不是什么成器的东西,家道中落,庞氏也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跟前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被宋守敬看成用来攀附富贵的工具,唯一儿子也没有力气好生教养,只会好酒好赌,然后将自己一生就搭进去了。宋守敬一死也没给庞氏留下什么傍身的东西,只能继续依附儿女过一生。
宋明竹作为原书的女主,落了个凄凉的结局。宋明筝作为倒霉催的女配也是早早的被磋磨至死。明筝不禁想,要是按照原书的走向,庞氏又会怎样,明筌或许还活得好好地,但可能早就被不良的父亲给养坏了,庞氏照样晚景凄凉。
宋家女人们的遭遇是这个时代的缩影。大环境下,上至后妃下至寻常人家的女眷,哪一个又过得容易?
这个时代的女人过得好不好完全看她嫁的那个男人怎样,作为男人的附庸没一点自我。她作为一个穿越者能为这些女人做点什么呢?
明筝现在仅凭自己的能力能给女人们看病,能让韵蓉也跟着男孩一道读书写字。将来呢,这个时代能不能有所改变?
明筝想到了元初,要是裴旭的进展一切顺利的话,元初最终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来主宰着这个王朝。或许他可以做出些改变。
明筝教元初尊重女性,爱护女性。元初倒是个聪慧的孩子,接受能力强,明筝希望能通过这些言传身教能一点点地影响到他。
半月后明筝收到了裴旭的书信,信上问了家里的情况,他们的阵线一直在向前推移,也曾遇到过一些磨难,但总算在前进。又说今年过年恐不能回来团聚,辛苦她照顾一家子。
明筝读到这里时心情是格外地平静,自从他们成亲后,面对这种分别她早习以为常,孩子们似乎也早就习惯了。他们一家 想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再也不要面对分别也不知还要过多少年。
分别也没什么,只要彼此平安就行。
明筝提笔给裴旭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信中说了萧万棠的事,也说了孩子们的情况,还说了庞氏。
这封信她涂涂抹抹,写了三次才算写完,一共写了六页纸。随即又找了厚实的信纸封装好了,然后找人将这封信给送了出去。
裴旭收到明筝的回信又是半个来月的样子。他在火堆旁慢慢地看着明筝的书信,火光映红了他的脸,他迅速地就将几页翻完了,然后又仔细地收了起来。
薛沛在跟前慢慢地削一根棍子,裴旭突然问了句:“你身上的伤疼得还厉害吗?”
薛沛说:“已经好许多了。”
“也别瞒着不说,明筝让人送了药来,我拿些给你,你自己好生擦擦,有伤就好好地养,可别落下什么毛病。你年纪也不轻了,可再不是前些年,觉得什么都扛一扛就过去了。”
薛沛笑道:“多谢将军的疼爱。对了,北地可还安好?”
“还好,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过引起了京城的注意,也刚经历过了一场不大的风波。幸而没有真正打起来,就怕京城那边再有什么手脚,到时候自顾不暇的话就麻烦了。”
“战线拖得太久对咱们不利,希望再有三个月就能解决所有的战斗。”
“三个月?”对于这一点裴旭是感到怀疑的,他道:“三个月只怕不够,我看少则七八个月,多则两年时间。”
“将军,您不要这么悲观好不好?我与您分析下眼下的形势……”薛沛急忙将自己所搜集到的各种情报汇集到一起与裴旭说了。
“现在有能力争一争的只剩下三家,还包括咱们。南边郑旺给占了,北边是铁林的地盘,东边的孟准。郑旺那边虽然有心,不过南边的情况复杂,他到现在都还搞定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财力也有限,跟前也没出过什么能打的人。然后就是孟准,孟准的话据说水师练得好,家里又曾跑过海上贸易,有强大的财力支持,孟家军的名号也很响亮。是个威胁,然后就是北边那边。北边的铁家在一年前还没听过什么传闻,但是最近几个月风声很大,这想来这个铁林肯定有过人之初,要不然也不会一口气拿下好几座城池。其余的也就不足为惧了。”
裴旭蹙眉说:“你还忘记了一家?”
“谁?”薛沛心道他也没有算错啊。
“楚瑜那边。”
“他现在就顶着一个前皇子的名号,手上没多少兵力,还被您削去了一条胳膊,不足为惧。”薛沛没有将楚瑜放在眼里。
“四皇子他是个读书人,没什么带兵打仗的本事,当初京城沦陷时他也费尽了力气才从京城逃出来。沈贵妃家已经倒了,留给他的路并不多。”
裴旭却不这样想,他拿着铁钩拨了拨跟前的火堆,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火苗过了许久才说:“可是您考虑过一种可能没有?要是他和这三家任意一家联手,对咱们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
薛沛听后笑道:“将军,四皇子要是想借别人的势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这三家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都是想取而代之的,会为四皇子赴汤蹈火吗?”
“那你低估了楚瑜的能力,他是个聪明人,读了那么多的史书。你想想当初为什么他能和太子斗得那么厉害?沈家也没能帮到人多少,而是他号召了天下的读书人,还说要为读书人谋福祉,这面旗子扯得有多大?”
薛沛被裴旭这样一提醒,他思虑了一会儿才说:“我明白将军的意思,四皇子要想成功的话必须和人联合,他能言善道,又通谋略,假以时日肯定能有所成就。也是咱们潜在的一个巨大威胁。”
“对,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敌。”
“说来还是怪将军仁慈,当时您就动手解决了这个麻烦的话,也没有这些后顾之忧了。”明明那么好的机会被裴旭给放过了,薛沛至今想来都觉得后悔可惜。
“我和他毕竟是表兄弟,真要我一剑杀了他,我也做不到。舅舅似乎也就只留下他这一个了。”
“将来你们应该还会再遇上,到时候将军又预备如何?”
裴旭思量了良久,他没有给出答案。
薛沛然后又给裴旭分析现在他们的优势:“对比起其他三家,咱们也有咱们的优势,兵强马壮,手中的地盘与其他家相比虽然不是最大的,但也能排第二。当然我会认为最大的优势还是在将军您这里,您作战经验丰富,从不胆惧什么。咱们这一路打来也是败少胜多,士气高涨。不说咱们手中的那张底牌,您就是咱们最大的优势。”
裴旭笑了起来:“你也来跟着拍什么马屁。”
薛沛笑说:“我这算什么拍马屁,要不是认可你,也不可能这些年都跟着你。裴将军,我的家人可都在京城啊,这两年我和他们一点联系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样,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些我都不顾了。现在最大的希望就跟着你闯闯,兴许能闯出不一样的天下。您也别有那么多的顾虑,都走到这一步了,咱们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对,没有路可回头。咱们也只能认准这条道往前冲了,兴许是一路光明,兴许是头破血流也不管了。只希望早点结束眼下的战乱动荡,早日还大家一个清平的世界。”
两人没有再说话,裴旭也回了自己的营帐。信上的事他并没有和薛沛说,元初已经被京城盯上了,这次侥幸逃脱,但下次还会不会这样幸运就不得已而知了。在外的时候他的心是记挂着家里的老婆孩子的,他比谁都盼望着早点结束战事,然后回去和家人团聚。可是有些事急也急不来。
裴旭临睡前又将明筝写的那封信看了一遍才收起来了。
裴旭料得没错。楚瑜上次想要拉拢裴旭无果,又辗转了好几处,希望得到支持,他走访了一些前朝的勋贵人家,有被轰出来的,自然也有相应的。不过两个月的功夫就拉来了一些财力和兵力。手下已经有七八千的人马了。
可是要靠七八千人马成其大事的话远远不够,加上他没有打仗的经验,前面一场战役让他吃亏不少,又损失了些兵力。
跟前的人便建议他:“殿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靠着这些人马只怕是无法支撑到京城。贫道建议要不咱们和人联手吧。”
“你说的这个本宫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如今情势混乱,谁都想自立为王,真正愿意和咱们联手的又有谁?”
“殿下,不试试看怎么就知道不行。贫道倒是有个想法。”
楚瑜忙问:“道长您尽管说。”
凌清道长道:“殿下咱们要不去一趟江南,拜访一下淮州的孟家如何?”
“你是要让我和孟准联手?”
“眼下咱们最该联合的是裴旭,可如今是不可能合作了。余下的这几家孟家之前可是文宗时的重臣,您身份贵重,您出面相求的话,孟家应该也会出手相助。再有孟家的势力可是这几家里最出众的一个。”
楚瑜思量了好一会儿,凌清道长的建议不无道理。事实上这些日子来他东奔西走的见识过不少的人,也拉拢了一些人,可真正对他有大帮助的人却没一个,要真能说动孟家的话,那么未来也就指日可待。
“只怕咱们这里冒然去了会碰不少的钉子。”
“成大事者,也不畏惧失败。殿下,您是要成就大事的人,惧怕这些做什么。淮州这一趟您必须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