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转去了一中，走的无声无息的，谁也没告诉。
就是在高二时光里最普通的一天，夏夏叫她和祁晏下楼玩雪。
她去了。
后来就没再上过楼。
从此，云港附中再也没有姜鹤这个人。
她去一中的第一天，进的也是高二年级最好的一个班。
班主任是个教数学的中年女人，疾言厉色的，做事风风火火，某些程度上跟王潇很像，但是又不太像，王潇时时袒露内心的柔软和温和，但是现在的班主任不会。
这个班里有45个人，算上她是46个。
在她刚进班的这天，大家都用着打量的眼神看着她，探究、疑惑、不明所以。
像是在思考为什么一个转校生可以直接进入他们抢破头才进来的实验班。
姜鹤也没多说什么，选择性的忽视了这些眼神。
班主任没让她自我介绍，说太浪费时间了，直接给她安排了座位，让她跟一个坐单桌的男生坐一块。
姜鹤坐在外面，刚一坐下，这男生就凑了过来。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听见这话，姜鹤心里咯噔了下，恍然间她又想起了不久前也有人言笑晏晏的问她：‘叫什么名儿？’
只不过，那人是存心逗她。
她吞咽了下，忍下心里的酸涩，礼貌回答：“姜鹤。”
“哦，”这男孩笑道：“我叫黄钰。”
姜鹤“嗯”了声。
随即，这男孩便没再说话，刚刚的打招呼就像是礼节性的客气，客气完了就干回各自的事情。
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姜鹤在一中是住校，她来的晚，是跟别的班的人混住的。
她转学后性格沉闷，没什么话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其他几个舍友说，无外乎都是些学校的琐事，谁跟谁打架了，谁又跟谁表白了，谁上课的时候睡觉打呼噜打的全班的都听见了。
明明就是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却常常会引得几个人笑的抱作一团。
姜鹤蓦然间想起，从前在附中，他们几个也是这样的，一点点小事都能笑个半天。
而现在在这个学校，听见她们玩闹的时候，她往往会拿出耳塞塞进耳朵，然后躺进被子里。
有时是在默背着上课时候的知识点，有时是在想着之前附中的人和事。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班里的同学对她还算友善，但是总是有几个人会时不时的旁敲侧击问她在之前的学校里成绩怎么样？
分明是对她这个半路进班的人表示怀疑。
不过，这种怀疑的态度仅仅维持到元旦前的一次月考，直到所有人看见姜鹤成绩的那一刻起，怀疑就变成了崇拜。
姜鹤的成绩为648，比文科年级第一仅仅低了三分。
月考放榜的那天，姜鹤被叫进了班主任办公室。
她的班主任仍旧面色严肃，并没有因为她考到了年级第二就给笑脸。
班主任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按照惯例聊了几句，无外乎是让姜鹤继续努力，保二争一之类的话。
年级第一是文科实验班的班长，一个寸头男生，整个人黑黢黢的，戴着副厚眼镜，标准的好学生长相。
黄钰成绩在班里是垫底，不过实验班的垫底，放在年级里排名也很可观。
月考完换位置的时候，姜鹤还是坐在了原位置上。
不知为何，许是黄钰从前的位置太过特殊，所以导致现在虽然有人跟他坐同桌，也没人挑这个位置。
机缘巧合下，黄钰还是跟姜鹤坐在了一起。
他刚坐下，就冲姜鹤笑：“真巧哇，还是你。”
姜鹤微微点了点头，过来几天，她和黄钰已经能说得上几句话了，熟悉之后，他就跟个话痨似的，常常是他在说，姜鹤时不时的回一句。
黄钰倒是也不气馁，一样的爱跟她聊。
紧接着就到了元旦，一中放了三天假，姜鹤没回家，留在学校宿舍，每天在学校吃住。
她没有手机，也没有微信。
进了学校，宋雅不联系老师，根本就找不到姜鹤。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会主动给宋雅打电话了。
元旦这三天，她每天只睡六个小时，睡醒就在宿舍桌子上刷题，到了饭点才出门去食堂买饭。
这天，她照常做题到中午，一抬起手腕上的表看，已经十一点多了。
姜鹤放下笔，拿起饭卡出了宿舍楼。
一中跟附中不一样，操场就在学校里面，而且因着是公立的原因，占地面积比附中也要大一些。
元旦的时候，学校里还开放了几个窗口，向那些家里在下面县城回家不方便的留校孩子提供饭食。
刚好，也方便了姜鹤，不用窝在宿舍吃泡面了。
说实话，她不太能吃得惯学校食堂的饭，从前她是外卖的忠实爱好者，现在别说用软件了，就连电话都打不了。
宋雅仍旧不主动提给她手机的事情，姜鹤也懒得问，不给就不给吧。
姜鹤进了食堂，看见今天只开了一个窗口。
是卖山西面食的。
姜鹤没得选，走到跟前，看着窗口上面贴的一串面食种类，视线突然顿了下，她吞咽了下，选择性的跳过酸汤面这个选项。
随便选了一个，然后冲食堂阿姨开口：“要碗油泼面，在这吃。”
阿姨答应着，往后厨传着话：“一碗油泼面！”
这阿姨看起来一张笑脸，说话也像是山西人的腔调：“小姑娘，元旦怎么不回家啊？”
姜鹤礼貌性的弯了弯唇：“家里远，回去不方便。”
她随便扯了个听起来还算正常的理由回答，随即边把手插回口袋，站在一边发呆。
她的目光落在玻璃窗口贴着的点面单子上，她一个个在心里念着，用来打发时间。
直到一阵喧闹玩笑声传来，姜鹤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
元旦学校里还有这么多人？
姜鹤仅仅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便不再关心，她的目光落在后厨，看着那冒着热汽的大锅。
“姜鹤。”
“姜鹤！”
姜鹤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便转过身去，看见了远远朝她走过来的黄钰。
“你怎么在这儿？没回家？”
姜鹤在一中毫不交际，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人也就是黄钰了，时间久了，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
“嗯，家里远，就没回。”姜鹤言简意赅，解释了下。
黄钰笑：“我们来学校打篮球，本来说出去吃，结果新认识一哥们儿，非说想要尝尝一中的饭怎么样，问我今天食堂开不开，这不，我们几个就带着他来了，奥对，还有班长也在——”
见姜鹤没什么反应，他以为姜鹤是不认识班长是谁，便好心补充道：“就那个大黑人，记得吧？”
“......”姜鹤嘴角抽动了下，点了点头，说：“记得。”
黄钰冲远处指了指：“在那呢，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吃，你太不合群了，总不跟班里人说话，来这十多天了还只认识我吧？”
姜鹤知道黄钰是好心，想带她融入集体，但是...
真的不用。
“黄钰，好了吗？”
有人开口叫他。
姜鹤闻言下意识往声音源头看了眼，却陡然间僵住，她浑身发凉，血液好像瞬间倒流进后脑，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开口说话的人好像是班里的班长，皮肤黑黑的站在最前面，见黄钰和姜鹤看过去，又招呼道：“一块吃啊！”
在三五个人中，站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他穿着黑色长羽绒服，近乎是躲在人后，露出了头和半边肩膀，他面上戴着白色口罩，碎发扫在额前，只露出了一双狭长的眼睛。
“怦、怦、怦...”
姜鹤心跳的很快，她吞咽了下口水，看见那群人正往这边走着，越来越近...
但那个戴着白色口罩的人目光直直的看向姜鹤，人却仍旧立在原地，不曾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