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入屋内,却见长明灯的映照下,屋子中央的台架上放着一把锈剑。
“二位有所不知,这把剑乃是一百多年前的杀人魔任犀所用。大名鼎鼎的摩寻法师便是因此不幸圆寂。”
江叶舟重新见到六道,心中却并无太多波澜:“我上次来怎么没见到这把剑?”
觉明道:“此剑原为魔剑,前朝神捕韦崇认为此剑戾气太重,故而委托我寺以佛法将之化解。这等不祥之物自是不能轻易献宝于人前。”
“据鲁大人所言,在两年多以前时,此剑曾为一位绝世剑客所用,击毙了临渊教一位来自乾国的教主。”
“由此可见,此剑若有灵性,经这么多年佛法熏陶,怕是已由魔剑转化为神剑,自是能够示人了。”
听了这话,“击毙乾国教主的绝世剑客”却是大摇其头:之前的无尘寺香火旺盛,自是不用拿此剑示人。
可现在却不比当年,为求生计,只好把这古剑拿出,作为吸引游人的噱头。
江叶舟绕着这把锈剑转了一圈,忽然发觉一件事——这把剑的剑柄和剑身都是同种金属一体铸成,而这两者的锈蚀程度却几乎相当。
这是十分不自然的,传说任犀杀人无数,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剑不离身,握持的次数也会比一般剑客还要更多。
由于手汗等物的侵蚀,即使一百多年过去,也应该能明显地看到这剑柄应该比剑身锈蚀得更快。
可眼前这把剑却好似没怎么用过。
江叶舟上次是用这把锈剑是在暗夜之中,而且他是以断剑挑着剑身上的锯齿用的,没有直接握持,故而没发现这个不寻常之处。
可如今在灯下一见,心中不免怀疑:这锈剑真是任犀之物吗?
总不能他也如同自己一般挑着这把剑用吧。
而且这把剑的剑锋虽然状如锯齿,但其实是个华而不实的设计,并没有什么实战的价值。
唯一的作用恐怕是确保切割顺畅,减少死者的痛苦。
他顺势问道:“大师,你们缘何判定这锈剑是杀人魔任犀之物?”
觉明道:“据传,当时现场只有任犀和摩寻大师两人,剑在任犀的手中,摩寻大师身上的伤口也与此剑吻合,所以……只能是任犀以此剑杀害摩寻大师后羞愧自尽。”
江叶舟忽然想到当年弘慧给自己说的关于佛祖和魔罗的故事,
当时自己曾随意揣测说魔罗与佛祖本是一体,乃是佛祖的恶念所化。佛祖战胜了自己的恶念,因而得证大道。
结果弘慧却并没有被自己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吓一跳,反倒给了“颇有慧根”的评价。
如今想来,敬法寺的人用画着菩提树下悟道场景的盒子来装摩寻的舍利子委实有些奇怪。
不过江叶舟很快止住了念头,这些胡思乱想对现在的自己并不重要。
此时,那小和尚捧着一册书来到了三人身边:“师父,我把宝贝取来了。”
觉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那册放在灯火下展示道:“两位请看。”
岳雁谣一眼望去,反问道:“这不是《大般涅盘经》吗?”
觉明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普通的《大般涅盘经》,而是当朝太后手抄的!二位说,这是不是宝贝?”
听到这话,江叶舟总算理解为什么刚才的小和尚面带犹豫。
这太后手抄的佛经对很多人来说当然是宝贝,但觉明身为无尘寺住持竟擅自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卖,难道就不怕太后降罪?
不过他随即也明白过来,既然太后不会再来,那么不如将她留下的东西快些变现。
而且交易一旦达成,买家和卖家都会对此事讳莫如深,又岂用担心秘密泄露?
不过江叶舟知道,岳雁谣与太后虽未见过面,但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完全不知情的觉明掏出这么个东西,怕是要遭殃。
岳雁谣冷笑道:“哦?这佛经篇幅不短,太后竟如此虔诚?”
觉明见岳雁谣面色阴晴不定,心中也是颇为忐忑。可事到如今除了岳家千金这样的巨富,又有几人能给这东西开个好价钱呢?
他开口道:“千真万确,太后对佛祖那是极为虔诚。两位也知道,她最是尊敬摩寻法师,之前经常来无尘寺上香。这佛经便是当时一笔一画手抄的,并未假手他人。”
岳雁谣点了点头:“嗯,可以,这东西我要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来到佛寺的主殿,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进佛祖跟前的功德箱里。
觉明见状立即眉开眼笑,赶忙将那册佛经双手奉上:“阿弥陀佛,岳小姐功德无量,当真是女菩萨转世啊。”
可下一刻,老和尚便被岳雁谣的举动吓了一跳。
却见,岳雁谣甚至都没翻开佛经看一眼便将之丢进蒲团前的火盆之中,而后掌风一催,便把一旁烛台的火苗吹进了火盆。
觉明甚至没有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般涅盘经》被点着。
他口中不觉讶道:“岳小姐,你这是……”
却见岳雁谣跪在蒲团上,对着火盆拜了几拜。
江叶舟知道她这是在祭奠自己的亲生父母,因而也随她一同跪下,两人一齐磕了几个头,直到那本佛经被燃尽。
既已决定不再复仇,那么拿仇人手抄的佛经祭奠父母,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了结了这段因果。
一旁的觉明目瞪口呆,老和尚完全吃不透这对年轻的夫妇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人家已经花了银子,佛经便是人家的东西,怎么处置自也是对方的自由,没有自己置喙的余地。
想到这里,觉明只得一言不发地在旁陪同。
待到二人起身,觉明似乎不愿轻易放过这个大金主:“二位虽是南方人士,但有空进京时,我无尘寺必定竭诚欢迎。”
“其实,寺中还有个有趣之处,不知二位是否愿意一观?”
岳雁谣转头看了一眼江叶舟:“你觉得呢?”
江叶舟见她情绪不高,便主动牵起她的手:“去看看吧,反正也没什么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