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昕对秀秀说:
“看我,光聊天了,把正事给忘了。对啦,秀秀,你说的那个大鼻子洋叔叔啊,在美国给你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医生。并且这个医生啊,已经答应给秀秀治眼睛了。这用不了多久,秀秀的眼睛就能看见东西了!”
“真的?真的呀。太好了,太好了呀!”
秀秀兴奋地仰起头,仿佛此时自己已经看到了赵昕,看到了辽阔的天空:
“赵大大,那秀秀什么时候能看见东西呢?”
“这个嘛?”
秀秀一句话还真把赵昕给问住了。
面对这样一个充满憧憬的孩子,他不敢随便乱说,如果许了愿,就是给孩子最大的期昐,一旦实现不了,那种伤害将是巨大的。想到这,赵昕对秀秀说。
“秀秀,你妈妈正在和大鼻子洋叔叔商量这事儿,我想会快能联系上外国医生的。”
“太好喽,太好喽,那我就可以看到天空丶大海,太阳、鲜花、看到妈妈和大大的模样了!妈妈说,红色是最美最美的颜色,可秀秀一直不知道红色是什么样?”
秀秀说到这,小小的心灵却有些伤感。
赵昕听了孩子的话,心里也很难过。
“是。红色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很鲜艳。”
“那花有红色的,那草也有红色的吗?”
“不。草都是绿色的。花儿才是红的,但也有黄的、白的、蓝的和紫的好多种颜色呐。”
秀秀脑海中此时充满了幻想的色彩。她眨着大眼睛陷入到深深的遐想中……
就在赵昕刚接走秀秀不到五分钟,咪咪和金大雄两人也开车来到了幼儿园门口。
不是因为今天是双休日,去幼儿园接秀秀回家,这却是咪咪的主意。
当咪咪笑嘻嘻地把要陪金大雄去接孩子决定告诉金大雄时,金大雄却被咪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晕了:
“你,你今儿个是怎么啦?”
“唉。别这个那个的了,走吧。接完了咱就回来。"
咪咪笑着说:
"头两天孩子过生日,你和那个外国人打架,弄得孩子也没吃到蛋糕,怪可怜的。这回,咱再买一个蛋糕给孩子吧?……怎么说我都是孩子的准后妈呀!”
就这样,咪咪一笑二骂地拉着金大雄上了汽车。
咪咪亲自开车,还真的去蛋糕店买了蛋糕。
金大雄真是弄不明白咪咪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怎么忽然对自己的孩子产生兴趣了呢?
金大雄坐在副驾位子上,不时地扭头看一眼正在开车的咪咪。
看不出咪咪情绪有什么异常。
至于咪咪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这现在她还不能告诉金大雄。
其实咪咪为这个事,已经想了不少日子了,甚至想得她有时夜里睡不着觉直闹心。
当然这个秘密到捅开还要有一段过程和时间。
总之吧,咪咪索性今天就开车拉着金大雄来看秀秀了。
金大雄怎么也想不出咪咪为什么突然对秀秀产生这么大的兴趣,就索性就把理由归于咪咪急于上位做后娘的准备上了。
让咪咪当秀秀的后妈,这绝不是也不可能是金大雄所愿。
在金大雄心中,两个女人对她都十分重要,一个是事业和生理上需要的,一个是情感与家庭需要的。他曾这样想:这两个女人其实并不矛盾,为什么非要选择其一呢
那能不能让这两个女人既不离自己左右,又可以和平相处与共存呢?
金大雄和咪咪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不觉间,他们就已经来在到了幼儿园门口。
他们下了车便一前一后地往幼儿园院子里走。刚进门,却被收发员给喊了:
“二位?二位找谁呀?这都已经下班了!”
他们停住脚。
金大雄走过去对收发员说:
“师傅,我们是来接秀秀的。”
收发员这时才凑近金大雄,从老花眼镜片的上方看了一会儿,这才扳着面孔奚落地说道:
“呦,这不是金大款爷吗?这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哈?还带着女秘书来接孩子啦?”
咪咪不满地瞪了老头儿一眼。
金大雄倒也没计较老师傅的话。他大度地笑了笑:
“得,您别批评我了。老师傅,秀秀呢?”
“早接走了。”
“谁接走的?”金大雄问。
“谁?…反正,不是你媳妇,就是赵昕呗。可就是没见你来接几次。”
老头还是不满地嘟囔着。
咪咪实在不想听老头子啰嗦,不耐烦地对金大雄说:
“接走就算了,你还在这费啥唾沫星子,快走吧!”
金大雄这才朝老师傅招了招手,被咪咪连推带拉地就塞进了车里。
咪咪也开门上车,然后迅速地点火、倒车,调头。
“哎?你朝哪走哇?…我家在这边!”金大雄用手指着家的方向叫道。
“回城!”咪咪有些气极败坏地说。
“回城?那……这蛋糕咋办?总得送到家里去吧?掉头。”
金大雄不高兴地朝家的方向一指。
“有病。”
咪咪白了金大雄一眼:
“那…那我可不上楼啊。你把蛋糕送上去赶紧就下来,公司那边的事还在那等着我处理呐。”
金大雄没再和咪咪费口舌。
咪咪这种人,总爱拿着不是当理说,她若是急了,都敢把鸡蛋说成方的。所以每次争论总是金大雄主动败下阵来。
“哎?你听明白老头的话没有?你老婆可又泡上一个姓赵的男人了啊?……哼,这女人也真挺有本事的了哈…哪象我呀,连你一个我都伺候不了…。”
咪咪说完竟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笑完没歪着脑袋,挑衅地看着金大雄,等待着他的反映。
“放你m的圈儿屁!你以为都象你啊?赵昕是我的磕头大哥!”
"啧啧啧,把兄弟又不是亲兄弟…"
"在胡说我不客气啦!"
金大雄警告咪咪。
“关我什么事。绿你又不绿我。"
咪咪嘟囔一句就不吱声了。
金大雄一瞪眼:"找抽哇?"
一句话把咪咪反倒说笑了:
"说到痛处了?行了,不说了。对不起啊,老公。"
咪咪她就是个这样一个女活魔。
她笑吟吟晃着脑袋开始哼小曲:
“哎呀呀,
不看不知道,
这世界真奇妙
啊呀呀!”
“精神病!”
金大雄嘴里终于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
骂完,金大雄气愤地把脸朝窗外扭去不想看她的脸,可这一扭脸却从倒车镜中看见刚刚被他们车超追过去的那位骑车人,竟然是赵昕!
赵昕正带着秀秀往前快速地骑行呢。
“停车,停车!”
咪咪以为金大雄被气急了所以才要下车呢。
所以她装作没听见,依旧哼着曲继续往前开。
“停车,听见没有?!”
金大雄这次声音比刚才更高更强硬。
咪咪这才“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她撒娇地晃着脑袋对金大雄赔礼道:
“行了,我的好老公,就算我没说行不,奴家给你陪礼了!”
“唉,胡扯些啥呀,快停车吧!我要下车!”
咪咪没办法,这才刹住车,她一脸疑惑地看着金大雄。
他们的车子这时离赵昕的自行车大约还有不到二百米距离远。
金大雄推开车门下了车,又去车后打开后备箱,提出蛋糕,就朝赵昕的方向迎面走了过去。
“哎?你,你这是去哪?干什么去啊!你家在这边。”咪咪纳闷地喊着。
“你先回去吧,回去吧!”金大雄头也不回地一边走一边倒摆着手示意。
咪咪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满脸孤疑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要看金大雄这南辕北辙到底要去干什么。
终于,咪咪看明白了,金大雄是去和那个骑车带小孩的男人汇合。
她虽没法听清两个男人都说了什么,但那小女孩尖尖的话音却听得很真切:
那小女孩在喊金大雄爸爸!
“爸爸?”咪咪心怦然一动:
原来这孩子就是秀秀呀?那,那个骑车的个男人就是那个姓赵的了?
咪咪决定看个究竟,她毫不犹豫地开车门坐到车里,迅速地挂上倒档,一踩油门,汽车便“唰”地一下朝他们三人的方向倒过去了。
车很快就在他们三人旁边停下了。
咪咪摇下车窗探出头来,眯着眼睛仔细地端详着秀秀。
此时天色已在朦胧之中,她看不太清楚秀秀的脸。
咪咪索性开车门下车 ,径直走到秀秀跟前。
赵昕回头望着咪咪,又用询问的目前看着金大雄,那意思是在问:
"这位里谁?”
“哦,我的司机。”
金大雄含糊地对赵昕说。接着他又对咪咪介绍道:
“这就是我常说的把兄弟赵昕大哥。我们哥俩就是多个脑袋差个姓!”
“哦,赵老师呀,您好。”
咪咪一边同赵昕点头搭讪,可两只眼睛却一直没离开秀秀的脸。
此时的咪咪心跳在不断地加速:
因为,她一直害怕的,也是一直在思考着的问题终于被证实了:
这孩子还真是个盲童!
天哪……咪咪仿佛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她想立即冲过去伸手去抱一抱秀秀。可最终,那手还没能伸出来。
咪咪怔了一会儿,便疾步返回车里,“咣铛”一声关上了车门,就趴到了方向盘上。
金大雄见到咪咪的反常,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便也急忙跑过去,手扶着车窗关心地问道:
“你,你这是怎么啦?哪舒服啊?”
过了一会儿,咪咪才抬起头,若无其事地对金大雄说:
“没事。上车吧,回城。晚上还有事呢!”
金大雄一头雾水地又回头望望赵昕,这才为难地和咪咪商量道:
“你看我们这兄弟俩也好久没见面了,再等一会儿行不?”
咪咪没反对,也没做声。
赵昕看着金大雄对咪咪的样子,心里早就对他们的关系判断得八九不离十。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那个女老板了。
所以,赵昕他想,必须借机会和金大雄唠几句。
想到这,赵昕也走到金大雄身旁,弯下腰,透过车窗对里边的咪咪说:
“这位女士,我们哥们儿难得见面,麻烦你稍等一会儿,我们说点事儿好不好?”
“这,我们的时间……”
这功夫,金大雄已经从自行车上抱下秀秀,送到了咪咪跟前说:
“麻烦你帮着陪一会儿秀秀,我们俩谈点事。”
“那好吧!抓紧一点,我们回去还有事。”
咪咪望着秀秀,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咪咪说着话,随手打开后车门,对着秀秀说:
“来,上车吧,阿姨陪你去兜兜风。”
“谢谢阿姨了!”秀秀说。
咪咪朝他们一摆手:“待会儿见!”
说完,咪咪就开着车沿着公路向前走了。
赵昕望着远去的车影,又看看一旁神情不自在的金大雄,便伸手朝不远处的一棵老榆树一指说:
“老地方去坐坐吧!”
老地方就是那棵百年老榆树下。它正好位于这片稻田地十字交叉埂缝的平原地带。
小的时侯,赵昕和金大雄,还有凌姗他们三个人小的时侯经常来这里玩,连现在的王美玉和赵昕的约会也都选在这里。
百年老树自带凉风。
他们来到大树下站住了。
“很久没到这儿来啦,一到这儿,我就想起了咱们小的时候。那时该多好哇,没有压力,没有烦恼。可现在不行喽!”
金大雄感慨地拍着粗大的树干,颇有感触地说着,一边从裤兜里取出烟来,递给赵昕一支,自支又叼上一支。
赵昕接过烟,用打火机点燃了吸着。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管吸自已手中的烟。
“哥,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不是有话说么?说吧?”
金大雄被赵昕的目光给看得有点慌了神儿。
“她…她就是你的…那个合伙人吧?”赵昕终于开口了,他用手朝公路上的方向指了指,单刀直入地问金大雄。
金大雄知道赵昕的话里的含义。
很显然,赵昕是听到了什么。
所以金大雄才淡淡地笑了笑:“嗯,也是司机。”
赵昕玩世不恭地点着头反问:
“就这么简单?你们俩个是不是那种关系?我听说你们在同居?”
这一单刀直入使金大雄不挺难堪。
他怔了一怔,便微笑地开导赵昕说:
“逢场做戏的事,不值一提。嗨,都什么年代了,你呀也真该出去看一看了,这种事现在根本就不是事了。你呀,在这山旯旮都待傻了。"
听到金大雄的话,赵昕心里的气已经冲到嗓子眼儿了,他忍无可忍地甩掉手中刚点燃的烟,伸手便抓住了金大雄的前衣领:
"你…。"
金大雄面不改色地看着赵昕,一动没动,反倒笑了。他轻轻用手拨开赵昕的手:
"哥,激动什么呀?有话好说嘛。不就是找个女人玩玩的事嘛?多大点儿事儿呀?"
赵昕虽然是被迫松开了手,但他的气仍没消,脸还是涨得红红的。
片刻,赵昕才蹲在地下,眼睛看着远方,对金大雄推心置腹地说道:
“大雄啊,不是我急躁。这学校里可都传开了,甚至这半个镇里也都在传,他们说你傍上了一个富婆。…开始我还不信,成不相信你能干出这种事。我不相信你能背叛凌姗。可今天,就现在,我都看到了,并且你也大言不惭地承认了。这还不说,你不仅没有半点惭悔,反而还拿出那么一套歪论来教育我……?"
"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大雄,你打算怎么向凌姗交待?”
金大雄不声不响地听着,一边扬着头在地上来回地走动着。
半晌,金大雄才无可奈何地向赵昕摊开手说:
“既然你知道了,也看到了,这就是事实。事实就是这样……那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散了吧!你这么下去,凌姗不会不知道。那女人也不会这么不明不白和你长期混下去,人家一定会讨个说法,小三上位,你不是不懂吧?到那时,两个女人你听谁的?分手还是离婚?还有,即便你离了婚,她就一定能嫁你?你就能幸福?那凌姗她们娘俩儿怎么办?”
“哈哈,你呀想远了,大哥。你真以为我和她上了床就能和这个女人结婚啊?…开玩笑!不但我不干,人家压根也没想!你真在这山旯旮待傻了。哥,这就叫潮流。…我俩,她有需求,我有需求,就这样,也就是成人的游戏,玩玩而已!”
“屁话!亏你说得出口!”赵昕骂道。
“真的,哥,这是当今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有句时髦话不就叫: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么。哥。放心吧,没啥事。"
“还没事?!凌姗的眼里能揉沙子么?"
"那,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金大雄仍然微笑着反问赵昕。
“断了!”赵昕不假思索一挥手说。
“哈哈哈哈……”
金大雄仰天大笑:
“我的亲哥呀,你老人家说得多轻松啊。好,我实话和你说吧:当年我辞职下海做生意,20万,被人骗的血本无归啊,知道么,我死的心都有哇!那是一辈子也还不上的呀。那年头20万可是天文数字啊。"
"我一个小小釆购员,一个月百拾块钱,哪来那么多的钱?…是她的,是她的!"
金大雄用手指着公路边停着的汽车说:
"人家二话没说就把钱借我,可我血本无归。你说我拿什么还人家?这钱不还行么?"
"现在哪个有钱的大款不都是黑白两道撑着?人家只要一句话,说拿下谁的胳膊腿就象掰掉一只蚂蚱腿那么容易。可她没有。她这人没逼咱没打咱,反倒收留我合伙做生意:旧账不但不提,还给我股份,赚了钱还给我分成!这是什么情分?!"
"……老兄,现今,像这样讲究的人上哪去碰啊?可我竟然遇到了。那你说,我能就拍拍屁股,忘恩负义地走人么?"
"哥,咱可是混社会上的人哪,走江湖,得懂规矩,昧良心的事儿我能干吗?再说,还有你那侄女,秀秀的眼睛的事,我早就打听好了,即便是请到了好医生,那手术没有个二十万三十万的也下不来呀?"
"这孩子今年快6岁了,眼看着就要上学了。你说我就忍心把她送到盲童学校去读书么?…这一切一切,哥,你说,你说我不维持和她的现状,靠她的实力去赚点钱,我又能怎么办?”
金大雄掰开揉碎地说着,他有些哽咽了。
还别说,金大雄的一席话真把赵昕给说没词儿了。
好半晌,赵昕才站起身来,无奈地拍拍金大雄的肩膀,对金大雄深情地说:
“兄弟……我是在这个小地方待的久了,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外面的事更懂得也真不多。可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不管怎样,你都绝不可以负了凌姗。你小子真要敢提出和凌姗离婚,小心我的拳头,到那时,我还把你拉到这儿来,狠狠地教训你……"
"哥…可,可我…"
"好自为之吧!”
赵昕没等金大雄说完,就扔下一句话,迈开步子朝公路边走去。
望着赵昕的背影,金大雄感慨良久,他低声地重复着赵昕的话:
"负凌姗……负凌姗?…怎么个负法呀?难道不离婚就是不负吗?”
金大雄无奈地摇着头。
赵昕来到公路边。他刚要去推车子,就想起另一件事来,回头对着金大雄这边大声说:
“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那个毕高乐在美国给你女儿请了最好的医生!…想想吧!”
说完,赵昕便骑上车子头也不回地往学校的方向赶去了。